联合国教科文《信使》|冯骥才:春节列入人类非遗意义非凡

2025-01-31 10:35:05冯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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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春节非比往常,因为不久前“春节——中国人庆祝传统新年的社会实践“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从此,春节也成为全世界共享的文化的节日。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方杂志《信使》之邀,冯骥才先生特地撰写了下面这篇文章。本文也收录进了他的新书《过年书》,特在此分享给您。

  年的思辨

  春节列入人类非遗意义非凡

  文 / 冯骥才

  我十分欣赏和钦佩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的眼光,他们从人类文明的高度,遗产自身崇高和重大的价值,以及历史的经典性,选择并认定了中国传统节日春节为“人类文化遗产”(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这件事意义非凡。

  春节是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中国是个古老的农耕国家,春节四千年的节日史,浸透了深刻的农耕的意义。在农耕时代,生活依从生产,生产依从大自然的四季。大自然每一轮四季的更替,都是人间新一轮生产、生活的开始。于是,人们对一年一度冬去春来的节点——“年”尤为看重,自然把对新一年生产和生活的向往,都放在对年的祝愿里,成为过年巨大的精神驱动力。中国人的春节是理想主义的。届时,所有人间的美好的期许:幸福、平安、慈孝、和谐、健康、团圆、富有,都在春节中释放出来,共同汇聚成年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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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邻里相互拜年

  然而,人们不希望理想只是一种空望,还要看到自己的理想,于是创造了一系列年俗,把理想现实化,让现实理想化。人们通过各种传说、敬神、祭祖、年夜饭、灯笼、鞭炮、春联、福字、窗花、年画、香烛、压岁钱、拜年、庙会、花会、社火等等难以尽知的风物与习俗,采用富于魅力的绘画、书法、音乐、曲艺、杂技、戏剧、雕塑、民间工艺等等几乎所有的艺术形式,以及年时特有的吉祥图案和吉祥话语,努力将年营造成一个极其强烈的、理想化的、易感的、春节特有的文化空间。在世代相传中,人们一边相互认同,约定俗成;一边不断地自我丰富、深化、规定,从而形成了中国最具影响力的节日。春节在中国人生活中已经必不可少,而且一定要努力把年过好;在“年心理”上,人们把一个过好了的年,看作新的美好一年的预示。

  同时,中国地域多样,山川相异,民族众多,风物不同,特别是古代交通不便,彼此隔绝,致使各个地域的年俗自具特色。比如,中国的木版年画产地遍布全国。木版年画是现今唯一还在活态运用着的古代的雕版印刷;中国春节各地张贴年画的习惯大致相同,但雕版和绘制的技艺各逞绝技。其他年俗也都如此。每个地方的习俗全都自具特色。因此,许多地方的年俗都因价值独特和技艺高超,列入了中国的国家非遗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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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年俗初二回娘家

  进而说,在中国的节日中,春节的时间跨度最长。从农历腊月八日(成道日)到转年的正月十五日(元宵节),都在它的节日范畴,在这中间有各种小的节日,民俗活动频繁而密集。当人们从春节走出来,大自然已开始了春天。可以说在中国的非遗中,春节的内涵最为丰繁深厚,方式最多,体量最为庞大;因此我们称它是中国最大的非遗。

  然而,上世纪后半期以来,随着社会开放与高速发展,工业化、商品化、城市化,以及外来文化的冲击,一些传统习俗受到漠视而渐行渐远,一些宝贵的传统价值受到质疑。春节出现淡化。文化传承关系到文明的延续。这是世界上许多先发现代化国家都遇到过的问题,也是上世纪末知识界共同的文化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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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的街头花会

  始自本世纪初,一个崭新的概念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得到了共识,即“非物质文化遗产”;跟着是《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下称《公约》)的确立。

  非遗是一个伟大的概念。历史地说,它的诞生是人类对历史遗产认知的一个新的突破,新的高度,新的发现;它发现人类遗产在原有的物质文化遗产之外,还有一宗极其巨大、灿烂多姿、活态和非物质的文化遗产,是过去我们没有认识的。如果得不到关切和保护,便会渐渐消解乃至消失,许多活生生的文明的脉络就会中断。非遗概念的出现,使人类对自己的文化遗产的构成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也是完整的认识;它更新了我们的遗产观,也健全了我们的遗产观;从而挽救了一大批行将消失的非遗。这是人类历史上一次伟大的文化的自觉,是人类文明史一次里程碑式的进步。

  中国是《公约》最早的缔约国之一,随即对中国自己的非遗启动了全面的普查、认定、建立名录、确定代表性传人等一系列工作。2006年确立和公布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我在名录专家委员会担任主任。笫一批国家名录就列入了春节,可见春节在中国的非遗中首当其冲的重要性。

  由政府主持的非遗工作直接推进了非遗的保护。近二十年,春节文化得到复兴与发扬。从政府到民间、从学界到传媒都做出了很大的努力,许多消沉下来的春节习俗开始复苏。比如社火、庙会、窗花、年画、灯彩等等。春节的现状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仍然保持着强劲的活力,这从每年拥有几亿人浩浩荡荡“回家过年”的“春运”可以鲜明地看到;另一方面则是新生的一代人对传统年俗的隔膜与陌生,缺乏认同感,这在城市比乡村严重。这表明,在时代快速发展和社会转型期间,遗产保护任重道远,需要增加力度,需要更新传播方式,需要提高全社会传承春节文化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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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春节,为天后宫前的剪纸艺人组织一个比赛和恳谈会,以倡兴本地民俗文化

  在这样的背景下春节列入了人类非遗,它意义重大。

  首先,有助春节的主人——中国人——重新认知自己的春节,认知春节的深邃的意义和全部价值。只有真正地认知才会更加切实地热爱。

  同时,它给中国人带来一种光荣感和自豪感,为自己的民族对人类文明做出了贡献而光荣、而自豪。这种自豪感是保护和传承好春节强有力的动力。

  另一个重要的意义是国际的关注。成为人类文化遗产的春节,不仅是本民族的,也是全人类共同享有的历史财富和文明遗产。全世界都可以欣赏和享受这一遗产特有的艺术魅力和文化风采。它将丰富世界人民的文化生活。对于春节,还有一个特殊的作用,由于春节富有中国人的理想、向往、追求和性情,最能讲好中国的故事。它将使国际人民从中直接了解到中国和中国人,促使人们彼此认知,和谐相处,相互团结,这正是我们设置“人类文化遗产”的终极目的。

  我深信,我们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渐渐感受到春节列入人类非遗深刻的意义;无论是对于这一遗产的珍视和保护,还是促使现代人享受美好的传统,让人类彼此间文明共享,让文明更文明。这个意义都无比重要与非凡。

  2024.12.24

  (本文首发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信使》中文版202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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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收入《过年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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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书:冯骥才谈人类文化遗产春节》

作者:冯骥才

责任编辑:钱英 省登宇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年:2025-1

ISBN:9787521232660

  春节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高度认可,也是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里程碑。申遗成功后,冯骥才先生第一时间编著了《过年书》,收入他有关春节的五十余篇文章和访谈,涵盖过年的十个内容,包括:

  年的情景

  年的习俗

  年的往事

  年的感伤

  年的细节

  年的艺术

  年的忧患

  年的思辨

  年的保护

  年的复兴

  可以说,这本全面阐述春节文化内涵的《过年书》,是了解春节的入门读物,也是向世界展示中国春节的绝佳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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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将至。大冯


(责任编辑: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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