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楼（艺术百科） 大敦煌150×130cm  亚麻布+矿物材料+贵重金属+特殊材料 2019

　　40年前，第一次到敦煌莫高窟，住了一星期，每天钻石窟，特别是野窟，看到那些因露风渗水而残破的壁画和塑像，或五官模糊，或四肢不全，颜色漫漶，拖泥带水，风痕、雨痕、烟瘴、沙渍，混合成一片浑沌的影像。从完美主义的角度看，坏了，败了，毁了。但我却被震住了。佛教说万法皆有成住坏空四个阶段，这些野窟里的破壁残像，以上千年的劫数，从曾经鲜丽完美的成住，日复一日地坏空，到与我突然遭遇时，就成了这般模样，这是活生生的缘起性空啊!

　　壬寅第一场春雪，我在北京西山袁小楼工作室看到他的画作时，霎时间脑海里浮现的就是40年前的情景。只是，小楼把那种情景全部变成了架上绘画，把一块块的断壁嵌进了精致的画框，把一段段的残躯压缩成了平面，更朦胧了，更模糊了，更恍惚了，更幽隐了。

　　小楼的绘画材料全部是自制的，他在内蒙古的戈壁有颜料基地，都是从戈壁滩上捡拾的石头，要什么颜色有什么颜色，加工粉碎，保留颗粒感，用胶做调和剂，粘在画布上，或者说，用胶作画，再铺洒矿物颜料。他的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岩彩画，本质上二者确实相似，但又有不同，小楼的画肌理更强，在工具上对笔的依赖最弱，如果放大其局部，倒更接近马赛克镶嵌画。因此，我个人认为小楼的画游走在岩彩和马赛克之间，是一种在材料和工艺性上可以申请专利的新画种。

　　小楼的画不拘题材，人物、风景都有，在人物题材方面路子很广，佛教人物、古装人物、现代人物他都表现。看他的人物画有种奇怪的感觉，又高古又现代，又具体又朦胧，既非抽象又非具象，好像不停地在消解，时时会隐于无形，又好像不断地在生成，时时会从画布上凸显出来。

　　小楼的画，颜料颗粒较大，许多颗粒是矿晶，其晶体面会折光反光，所以在不同的角度看，效果会不一样。应该承认，这种特殊的材料肌理带来的美感，给小楼的作品加分不少。

　　但是，小楼的画吸引人们的地方，绝不止于材料的新奇与画风的新颖，它有一种五代花间词的香艳，李商隐诗的梦幻迷离，还有就是我前面说的，成住消解之后的坏空，那种残损的颓废的末世的情调，像黑洞一样吸引人们去往幽暗的深渊窥视。

　　最后，录一首温庭筠的《菩萨蛮》作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2022，3，23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