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Netflix出品的纪录片《以假乱真：赝品的真实故事》在网络引发热议，这部纪录片使得大众将目光重新投向了10年前的一桩震动整个艺术圈的8000万美元造假大案。

案件的主角诺德勒画廊于1846年在纽约市开业，早期参与开创了美国艺术市场，在业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这之后，诺德勒画廊平安地度过了150年绘画口味不断更迭的岁月，南北战争、一战、二战的战火都未曾中断它的承继。直到2011年底，因这桩假画风波突然彻底倒闭，或者说是因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中国的艺术家钱培琛而寿终正寝。

钱培琛，1939年生于舟山，长于上海，大学阶段就读于一所师范大学的数学系，毕业后到了上海虹口区鲁迅中学当数学老师。但钱培琛一直没有放弃对绘画的热爱，始终在有限的条件下自学绘画。1979年，钱培琛参与了在上海举办的“十二人画展”，这次画展是改革开放之初上海绘画创作重归活跃的历史性事件。尽管本次画展是多画种的联展，但“十二人画展”以在油画界产生的影响最为突出。刘淳在其《中国油画史》中评价参展油画为“1949年以来首次公开展出的具有现代艺术风格的作品”。本次画展是钱培琛艺术生涯的重要转折点，画展后不久，钱培琛就获得了旅美机会。本次画展同样也是钱培琛出国前在中国美术史上留下的展览印记。

初抵美国，钱培琛在纽约一所名为“纽约艺术学生联盟”的艺术学校学习素描和版画。后来，钱培琛去做了街头画家。直到80年代末，钱培琛在街头遇到了卡洛斯·迪亚兹与格拉菲拉·罗萨莱斯，二人要求他模仿杰克逊·波洛克、马克·罗斯科、马瑟·韦尔等抽象表现主义大师的作品——不是单纯的临摹，而是根据这些大师的特质，进行原创。

1998年开始，罗萨莱斯把钱培琛的仿作充作真品拿到了当时纽约最顶级画廊之一的诺德勒画廊。罗萨莱斯告诉画廊，这些画都是大师们不为人知的作品，具体来源需要保密。这批仿作投入市场后备受热捧，购买者中不乏资深业内收藏家、鉴定家，他们都未能辨明其中真伪。曾担任古驰集团CEO与主席、苏富比董事会主席的收藏家德·索尔便是其中一员。2004年，德·索尔夫妇用830万美金，在诺德勒画廊购买了一幅钱培琛仿作的“马克·罗斯科”作品《无题》。在德·索尔眼中，“诺德勒画廊是最值得信赖、最古老、最重要的画廊”，以至于他不曾想过其中售卖的大师杰作竟是出自一位中国画家之手。

2011年11月29日，富翁皮埃尔·罗然志打算出售他的收藏，这是一幅波洛克的作品，2007年时，以1700万美元从著名的诺德勒画廊购得。罗然志将画作送去进行司法检测，结果发现画中含有一种1970年代前尚未出现的黄色颜料，而署名波洛克的《无题1950》完成于1950年，且波洛克于1956年去世。由此，这桩惊天造假案东窗事发。

根据美国警方在2013年的调查，钱培琛至少仿制了63幅大师的作品。诺德勒画廊从中获得4300万美元的收益，罗萨莱斯获得2000万美元。而钱培琛获得的劳务费微乎其微，难以计入其中。唯二被记录的，是2005年12月有一笔5400美元，以及2008年2月，另一笔7000美元。

至于一位中国中学数学老师的作品何以能瞒天过海，欺骗这么多业内权威，著名美术理论家邵大箴在谈及此案时曾经表示，抽象表现主义有写生的基础，但不是写实型的，是抽象表现型的。这种画更讲究艺术才能，比如波洛克的写实功力就不够，但他们的表现力很强。相对古典大师写实能力相当高、功力上难度比较大的作品，抽象表现主义更多的是发挥自己表现性的才能，容易给赝品解释成不同时期的探索和手法，所以容易模仿而不被识破。

关于本次案件牵扯到的相关法律问题，记者采访了中央美术学院艺术法中心主任周林。关于临摹仿造大师作品的边界的界定，周林表示，临摹是学习绘画的一种方法，用于提高画技和个人欣赏都是可以的，但如果是仍然在版权保护期的作品的摹本，把它拿到市场售卖就有侵权嫌疑了。如果临摹者跟画廊合谋，以摹本当真迹售卖，那就涉嫌犯罪了。画廊售假有各种情形。有着165年历史的诺德勒画廊的倒闭，说明它涉假数额可能较大，甚至可能有欺诈行为，已经失信于人。这是造假失信行为必须付出的代价。至于买家是否也应负一定责任，周林告诉记者，现实中有的买家知假买假，或者完全不知情，这些需要结合具体案件，在了解全部事实后才能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