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墨纵彩 趣在抽象
2012-11-06 18:46:04
1981年秋我初抵异域囊中羞涩,画友介绍曼哈顿第57街的纽约艺术学生联盟学院收费低廉,于是我便毫不犹豫进了此校学习。
这所微型的学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美利坚建国仅二百余年,而该校创建于1875年,至今竟然也有136年历史了。当年一批心有志向的画家,不满传统保守的学院派教学方式,便群策群力另立山门,成立了这所艺校,有人打比喻说,它有些类似“俄罗斯巡回画派脱颖于学院派”。
这所可称作“老古董”的大学,难以想象出现过在世界艺术史上建功树名的杰出画家,例如,独创滴彩画派的抽象表现主义的代表巨匠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年)就出自此校;又如“地景艺术”先驱罗伯特·史密森(Robert Smithson,1938-1973年),1970年,他在美国犹他州的盐湖用6650吨沙石筑出一个漩涡状堤面的表达环保理念的大地作品《螺旋形防波堤》,一时名声大振。他还在念高中时,就获得奖学金到艺校学习,可惜1973年在前往德克萨斯州的途中由于飞机失事,他不幸身亡。因此,这所艺校也成为史密森正式学历的终点。
另外在华裔中有钟爱美术的著名学者、新月派诗人闻一多,早年赴美留学期间,就曾经在这所艺校习画。耄耋寿终的国画家、收藏家和鉴赏家王季迁以及台湾资深的版画家汪澄等人,均与该校结下一段艺术情缘。
校内同样良师济济,既有大都会博物馆的专家和著名艺术家来讲课,也有其他大学的教授到此兼职。校风自由、开放,没有门户之见,允许不同的流派、风格相容并存,学生们能够自作主张选择心仪的老师,甚至于一个月可以更换不同的班级。
唯一遗憾的是,不设学位,无需考试,四年学毕,可领证书。其实,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大多数是人到中年的画家,具有国內的高等学历或不薄的创作经验,已经是市级或全国美协会员,根本没有必要再从素描基础开始,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学校提供的有利条件,心无羁绊地潜心作画。
身置迤逦多彩的西方艺术之都,留学生们必定会各取所爱,吾走吾道。该校的陈丹青和在亨特学院攻读硕士学位的陈逸飞,仍不改初衷,坚持写实画风;张世明、钱培琛等同学醉心在由具象转向抽象的画法中;张宏图等人则情迷于装置等另类艺术,以讽谑的艺术语言,表达一种逆反常理的心绪。
而我,面对西方艺术强烈的视觉冲击,有点茫茫然无所适从,犹如驻足在十字路口。既难以放弃积久成习的写实画法,又武断地将抽象画视同颠涂狂抹的“涂鸦垃圾”,更对台湾艺术家谢德庆为期一年把自己放逐在户外生活,或者囚禁在樊笼里的所谓“行为艺术”,匪夷所思,冷漠以对。由于狭隘的艺术管窥浅见,我在版画班内,依然执意地运用写实的手法,恬然自得地搞铜版画和石版画创作。
中午休息时,华裔学生喜欢聚集在三楼餐厅的一角,一边吃着自备的午餐,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我无意之中流露出对抽象艺术的不敬,立刻有人正色反驳:“抽象艺术也是一门学问,只有深入其中,才了解个中三昧。”
我缄默自问:纽约街头巷尾、墙头站台和地铁车廂野蒿疯长般的“涂鸦”,也算是值得称道的抽象画吗?难道要我放下五千年文明古国传人的矜持和自傲,去向西方的涂鸦之作顶礼膜拜吗?
有一天,张世明喜滋滋地告诉我,学校附近一家书店正在打折出售一本赵无极的画册,原价100美元,削价成50美元,他催促我赶快去买。我知道赵无极先生是驰誉国际画坛的旅法华裔画家,便大步流星地奔向书店。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到我手中的是最后一册,硬壳布面精装,厚厚的一本,仅仅外面包裹的纸质封皮有一点破损,降以半价廉售,物有所值。其他同学瞧见,羡慕不已,婉言劝我转让,我哪里肯轻率割舍!
回到居室,我傍灯捧读大师画册,方才全面地晓知赵先生沉潜艺海的演变过程,他是从具象转化成抽象,画面谋章布势,不囿陈法,神融笔畅,洇润苍雄,涵蕴着博深翰妙的中国元素,既有中国山水的笔墨,又有书法艺术的意趣,其中确实有奇趣幽玄、钻研不竭的学问,豁悟非易,需要细嚼慢咽啊!
后来,我又转学到纽约市立大学艺术研究院去攻读硕士学位,无巧不成书的是,油画家魏景山成了我的同窗笃友,如果选的是同一门课,我俩会在一个教室上课。有一次在课堂上,美国教授要求我们在塑料板上即兴作画。起初我没有释疑解意,请求他示范一下。只见教授挤出颜料在板上随心所欲地涂抹,然后取纸复盖在上面,用滾筒使劲拓印,揭纸一瞅,一幅色泽斑斓、似是而非的抽象画就出现在眼前啦。这么简单!我如法炮制,一堂课后,我居然完成许多张画。原来教授要求学生在得意忘形的“玩”中,纵情品味艺术带来的欢乐!
魏景山虽然和我在一起“玩”,但是我十分明白,他与昔日同学陈逸飞一样自有艺术定见。因为陈逸飞生前对我说过,他绝不会去追西风、赶时髦,丢掉具有个人优势的写实画法。所以,魏景山为了顺利地拿到学位,只能圆通地画些小幅的变形画去交作业,不在教授眼皮底下时,他仍旧气定神闲地画自己得心应手的写实油画。
我在国内是美术编辑,工作偏重替报刊、新书作画配图,不是专职油画家。既然我来到西域取经,又目睹过洋教授“玩”抽象,
为什么我不继续“玩”下去,获得一些前所未有的乐趣呢?
“抽象派”的字义来源于拉丁文Sbstractio,意即“离开”、“抽出”。抽象主义绘画的鼻祖是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i,1866-1944年)。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抽象派艺术家有俄国的康定斯基和马列维奇,荷兰的蒙德利安,法国的德隆湼,美国的纽曼和罗思柯,加拿大的波尔杜斯、布鲁尔和布什,以他们为代表掀起的抽象派绘画运动,不主张对客观事物的描绘,力图摆脱实体形态,超越视觉,追求纯主观的虚幻影像,因此,作品与所描绘的现实细节相分离,与表现历史事件的瞬间视觉形象的造型艺术特点相分离,与人物及风景的叙事性相分离,转而面向音乐、数学、心理学、建筑学等科学与技术,被解释成从各个方面去追求绝对性的“普遍规律”。
抽象主义艺术不是一种孤立的存在。一代代的抽象派画家,喜爱从上古文化、早期的神话、原始部落的图腾、考古遗址、宗教内容以及民间艺术中,获得灵思,汲取单纯的结构、生动而又纯凈的色彩、不加伪饰的各种抽象的表现手法。他们认为“为了内心的需要,抽象的形式似乎是表达幻觉的唯一方法。”
音乐艺术,也受到抒情风格的浪漫画家的关注。在对更纯粹、更绝对、更可感觉的形式的探索中,促使他们从音乐与数学里觅获灵感,得到审美意识的暗示,将自己的内心感情状态和柏拉图式的思路,以及科学性的技巧结合起来。康定斯基从1910-1920年创作的作品,就集中体现了抽象的抒情艺术。画出《犁与歌》的画家戈基曾经说过:“画家应该像乐队指挥那样,指挥着管弦乐队,通过控制奏乐发出的旋律、曲调和节奏的变化,处理他的想象、主题和形式。”
艺海无涯,学无至尽。我甘愿在“蕴趣抽象”研习的至微至妙中,当一个勤快的画手,一个生活的歌者。
(责任编辑: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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