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中国徽州文化博物馆藏有一部清何龙人物指画册页，册页封面木板签条隶书“□□庵画册”，前两字模糊不清，钤“万松山房珍藏”朱文印。画页十开，均为人物画。又，书法十开，内容均是与画面有关的诗、词、题句，有两人或三、四人不等题写。又，题跋一页。册页23.5×31.4厘米，内页绘画20×26.5厘米，书法19×26.5厘米。因册页散落，原册又无记号，顺序已乱，但画面均可独立。

　　何龙指画九开，其中七开画页无款，仅钤“何·龙”白文连珠印。两开有题，一开题“云庵指头画”，钤“何·龙”白文连珠印;一开题“时丙午清和月皖江禹门何龙指头画”，钤“何·龙”白文连珠印。又一开无款无印，不知何人所作，绘唐代状元郑元和故事。册页后有孙筠跋，叙述册页始末甚详：

　　“丙寅秋，子峻于市肆购得何云葊画九页见示，甚老手笔也，笔法简易，精神完足，属其装潢帙册珍藏之。胡子欲更得一页满其全数，余遂检画笥，出‘郑元和教歌图’集成之。其笔法虽不及云葊，而落拓受侮之态殊可掬也。因口占二绝句于后，以俟鉴者正之：恣歌妙舞足酣嬉，一曲新词酒一卮。红豆戏拈都不记，逼人太甚下场时。百结鹑衣换绮罗，敲残瓦缶听教歌。只愁唱出莲花落，一下李娃红泪多。竹阁孙筠题于皖江旅馆。”

　　钤“竹阁”朱文印。葊为庵古体字，由画册自题“云庵指头画”和此跋中“云葊”，知册页封面签条头两个模糊不清字，应为“何云”二字，全名为《何云庵画册》。

　　《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载何龙辞条：“清，字禹门，安徽休宁人。工指头画，尝为王柏崖绘‘渔樵问答图’，随意点抹，情致宛然。”[1]姚翁望先生《安徽画家汇编》亦有何龙辞条：“何龙，禹门，清乾隆，怀宁人，(一作休宁，应是字误)，工书画，山水写生，各极其妙，尤以清峭简古著名，又擅人物，佛像，亦作指头画。尝为王柏崖绘渔樵问答图，又为刘墉绘罗汉数百尊进入大内。”[2]何龙自署“皖江禹门何龙指头画”，古代皖江指安庆及其一带。姚翁望先生认为辞典称何龙为休宁人“应是字误”，是有道理的。又，辞典未提及云庵，云庵当为其号。

　　《何云庵画册》题诗、词者共有十九人，分别为焦景昌、凤池、徐成敟(实庵)、王作宾(殷山)、筱坪(椿龄)、钱畊伯(茂苑)、绳武、曼甫居士(椒园)、楚芳、玉骐(杏如)、许懋和(云琴)、孙其业(楳庵鸿)、谢十二、王镜清(楚舫)、梁芬兰、翊园(赞)、费德麟(雪鸿)、林植堂(荫村)、黄德华(仲龢)，加上题跋的孙筠，共二十人。这些人基本为当时一般文人，许多人事迹不见任何记载，其中许懋和、黄德华为黟县人。黄徳华(1800——1872后)，字仲和，号印川，清末著名篆刻家黄士陵之父。道光二十九年(1849)冬任宁国府训导。著有《竹瑞堂诗钞》等。[3]

　　《何云庵画册》题诗、词中明确署有干支的有丁卯、戊辰、己巳、庚午四年，这四个干支是前后相连的，丁卯出现最多，有四人署题。孙筠跋“丙寅秋，子峻于市肆购得何云葊画九页”，丁卯的前一年正是丙寅，为同治五年(1866)。以此推断其他人的题诗、词大致年代在同治六年前后。何龙自署“时丙午清和月”，乾隆五十一年(1786)和道光二十六年(1846)干支均为丙午，道光二十六年距胡子峻购买册页仅隔21年，而画册和题字纸张的新旧对比明显不类，非同一时期物，且绘画也为清三代时期画风，《安徽画家汇编》何龙亦作乾隆时期人，遂定《何云庵画册》为乾隆五十一年(1786)作品。

　　指画是中国传统绘画中的一种特殊绘画技法，以画家的手指代替传统工具中的毛笔来作画。文献记载唐代张璪曾以手摸绢素作画，故一般认为张璪开指画之滥觞。直到清初高其佩的出现和他创作的指画作品问世，才真正确立了指画这一特殊画种。高其佩裔孙高秉在《指头画说》中记述高其佩作指画，是在一次睡梦中得到的启示：“恪勤公(高其佩)……梦一老人引至土室，四壁皆画，理法无不具备，而室中空空，不能橅仿，惟水一盂，爰以指蘸而习之。觉而大喜，乃得于心而不能应之以笔，辄复闷闷。偶忆土室中用水之法，因以指蘸墨仿其大略，尽得其神，信手拈来，头头是道，职此遂废笔矣。曾镌一印章云‘画从梦授，梦自心成’。”[4]这个记载其实出自高其佩自己的一个题跋，古人往往假托梦中神人传授，借此说明自己不是无本之木、无水之源，不是野狐禅。虽然“画从梦授”，但“梦自心成”，高其佩自谓“余幼好工画，每数月始就一稿……后思作写意而未能与古人颉颃，心窃不甘……”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此，高其佩曾做过这个梦是有可能的。当然，梦后尝试直到成功，必然经历了许多曲折和艰辛，非为旁人所知。

　　高其佩生于顺治十七年(1660)，卒于雍正十二年(1734)，何龙活跃于乾隆年间，距高其佩年代很近，这个现象说明指画在创立之初，就有效尤者，这一特殊的画法，很可能在当时还曾经是流行画风。尽管何龙在美术史上没有什么地位，但他的指画技巧十分娴熟，不仅人物形象生动、传神，且画中动物、山水小景也是功力不凡，绘画有典型的高其佩遗风，所评“随意点抹，情致宛然”，诚不虚也。何龙画名不显，有其艺术水平本身的局限，但也可能存在其他的因素，如作品存世数量不多等。前面说过，指画是个较为特殊的画种，能者不多，画得好的更少。何龙作为早期有造诣的指画家，尤其作为地域画家，是一位值得我们重视和研究的人物。

　　注释：

　　[1]俞剑华编：《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1年12月第1版，第259页。

　　[2]姚翁望编：《安徽画家汇编》，安徽省博物馆编，第145页。

　　[3]《黟县四志》，民国11年。

　　[4]王壮弘：《画坛巨匠高其佩》，《朵云》，第11集(1986年)，第92页。

　　(作者单位 安徽中国徽州文化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