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到的只有问题^_^Could Only See Problems
2012-11-03 18:55:39
(2011年9月3日 上海•刘曼文工作室)
江梅(以下简称“江”):看你的履历知道,你16岁就考进了鲁美本科,能描述一下你当时对鲁美的感觉吗?
刘曼文(以下简称“刘”):艺术圣殿!70年代的中国没有现在那么发达的媒体,我们知道的很有限,鲁美的前身是延安鲁艺,这是我们当时学画的孩子们的梦想啊!
江:在国内的美术院校中,鲁美的油画教学和创作风格一直具有比较鲜明的特点,比如它在造型结构方面的严谨厚重,在色彩表现上的沉稳浓郁以及在精神旨趣方面所体现出的一种豪放粗犷气质等,在一些全国性的展览中,鲁美一系画家的作品常常很易于被识别。你觉得鲁美的这些教学特点对你的早期创作具有什么样的影响?
刘:呵呵,我当时是一个成绩不错的好学生,你提到的这些对我的早期作品都有影响。
江:1993年至1995年完成的《自画像》似乎是你创作上的一个转折,与之前描绘北国山川、自然、地域风情之类的抒情性作品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你能谈谈这幅画的创作情况吗?
刘:1990年,我们鲁美请法国专家伊维尔来中国教授古典油画材料的制作和绘画程序,我参加那个学习班后,为了学有所用就画了这幅《自画像》。
江:不过这张画里的“你”看上去内心戏蛮丰富的,跟以前画里的人物确有不同啊。
刘:生活的磨砺已经刻在脸上了呗!
江:后来你主攻人物了,却很快放弃了伊维尔的绘画方法,为什么?
刘:完全按着程序无法实现我的诉求愿望,被压抑的人性非常需要一个载体!不过呐,伊维尔的欧洲油画技法和程序对我的作品始终很有作用。
江:与“为学有所用”画的那幅《自画像》严谨细腻的写实手法不同,《平淡人生》里带有很多的主观表现色彩,同时画面上情绪化的东西也很多,能够比较强烈地感觉到艺术家面对生活的一个态度。所以,我很有兴趣了解你开始画这个系列时的一些想法。
刘:1995年后,不知不觉开始从画面中寻找图像背后的潜在因素,生活的磨砺开始走进我的作品,1996年以后的作品多半都或多或少有些许的与内心体验相关的因素,当时正是中国油画学会筹备“肖像百年”展的时期,我也很期待有作品被收入其中,但是讲心里话我对肖像并不是很有兴趣!我开始创作《窗外的大风景》,这其实是《平淡人生》的雏形啦!镜子里正在做画的自画像是黑白的,窗外的风景是色彩浓郁的,这样表现出的对比已经是明显的带有一种主观意向了,自画像的表达也非常明确地强调内心因素。这件作品参加了1997年“中国油画肖像艺术百年展”,很多同行也因此认识了我。紧随其后就是《平淡人生》系列之一,我开始用灰蓝这样的单色表现,造型结构还没有脱离写实绘画,但还是努力表现与日常视觉经验有所距离的陌生感。
江:《独白》系列中的人物对于观看者来说就更具有挑衅性和冲击力,尤其是涂着面膜的形象如同戴了面具,平添了一种陌生和疏离感,令人过目难忘。你是怎么创造出这样的形象的?
刘:《平淡人生》系列有17幅,是在1996至1999年期间完成的。1996年画了第一幅,1997年画了第二、三、四、五幅,被邀请参加了“世纪•女性”展。这应该属于早期的《平淡人生》,还没有出现面膜。之后,红门画廊约我合作,安排1999年举办我的个展。于是,我在1998年去欧洲考察,准备个展作品。经过一年的构想研究,1999年我在画布上完成了其余的《平淡人生》系列。年底,“平淡人生系列作品展”在北京开幕。后半部分《平淡人生》已经有多幅“面膜”出现了,也开始了走出具体空间,自由表达所要强化的内心体验!事实上已经与《独白》相连接。
江:《平淡人生》和《独白》系列,带有强烈的表现主义色彩,尤其是《独白》系列,人物的变形以及身上传递出来的那种紧张感或张力,令人联想到英国画家弗朗西斯•培根那些扭曲变形的人体画。
刘:我喜欢培根作品!不过1998年的欧洲之行对我的影响应该更为重要。
江:具体谈谈这种影响主要体现在哪些地方?
刘:那是我第一次出国考察,欧洲八个国家的大部分美术博物馆都看了,之前都是在画册上看到和学习的,那么多大师的原作出现在眼前,那种震撼无法形容的!虽然都是匆匆走过,但毕竟亲眼目睹啊!这些大量信息的储备对于我后半部分的
《平淡人生》以及《独白》都有最为直接的影响和作用啦!1998年想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1999年开始改头换面,学院的因素和习惯的表达勇敢抛掉!面膜的使用、具有表现性的造型和笔触也很自然应运而生,从中也获取了一份属于自己特殊的独立空间。
江:《关于生存体验的报告》在你的创作中很独特,在绘画的基础上你结合了综合媒材来进行呈现,语言上很丰富,尤其是铁丝网、铁锁链等坚硬粗粝的材料的使用,和镶嵌其上的你的自画像与相关生活信息图像的画面组合,构成了一种对比性的颇为有趣的关系,那么创作这件作品的灵感是什么呢?怎么会想到用综合材料来表达呢?
刘:《关于生存体验的报告》属于你的“他人的世界”展览!你在我工作室选作品时几乎已经解读到我的内心深处!这件作品是在2003年完成,主导思想其实就是对《平淡人生》和《独白》做一个总结,当然这也预示着一个新阶段的开始。由于因素太多嘛,就想试试用铁丝网将这些作品整合起来,也就产生了这件综合材料作品。
江:从《平淡人生》到《独白》再到《关于生存体验的报告》,像是一部关于家庭、个体与自我的三部曲,从家庭生活反映人生世相,到带有普遍意义的个体存在的自省与拷问,再到十分具体的“我”的经验,这似乎是一个女性寻找和确认自我、探索精神自由与独立的过程,不知你是否同意这样的解读?很希望你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谈谈对这三个系列作品的看法。
刘:噢,呵呵呵,都被你解读到底啦!我还说什么呐!其实创作的时候没有你们批评家那么清晰明确!都是潜在的说不清楚的,对于自己生存状态的自省是有的,也是在一种无奈的状况之下用绘画呈现的一种诉说方式吧!
江:2005年开始,你回到故乡上海工作和生活,我感觉生活环境的变化对你创作的影响很大,甚至可以说画风为之大变。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我感觉你好像在不断地做调整,想捕捉属于上海的一些城市特质,融进自己的画面里。2009年我在你的画室中看到一批反映都市男孩的作品,觉得这些就是这个调整阶段的作品。不知你怎样看?
刘:完成《关于生存体验的报告》后我就到上海了,只是两年多的时间我都在反复想到现实中真实版的“平淡人生”和真实版的“独白”。2005年以后,开始了与生活同步的艺术创作的转型。也没有更多地想捕捉上海特质的意念啦,《都市男孩》主要来自我熟悉的个人生活范围,他们是美发厅的造型师,时尚中带有一些孤独与感伤。
江:《蓝调》系列的出现,似乎是一个标志,反映出你已经在新的城市、新的生活环境里找到了创作上的切入点,找到了适合的艺术表现语言和观念。
刘:是的,《蓝调》是我对于都市的整体表达的一个集中体现。
江:《蓝调》系列中的“蓝”,在你的作品中应该具有多重指向与意涵,你能具体谈谈吗?
刘:蓝色本身的指向就非常复杂,自然界似乎与蓝都有关系,精神性的也似乎与蓝脱离不了干系,我也偏爱蓝色!
江:《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也是《蓝调》系列中的一件代表作,时髦漂亮的橱窗模特是画中的主要角色,光鲜亮丽的外表和标准化体型,摩肩接踵的热闹场景中透露出的却是某种虚无与荒凉的气息,而作品的题目也是一种对人的处境的一种本质的追问,关于这件作品希望多听一听你的想法。
刘:我是2008年开始创作《蓝调》系列,基本上都围绕着橱窗模特与折射的都市景物展开。进入2011年,当我再一次次地反观橱窗模特儿和从真人身上翻制的模特儿时,我发现它们真假难辨,身份模糊,地域模糊,性别模糊,有谁知道他们、她们、它们是谁?它们从哪里来?它们到哪里去?谁制造了它们?谁使用了它们?我能看到的只有问题,这些模特儿也正是时代的缩影。
江:如果说《蓝调》系列体现了对今天上海都市生活的一种解读和探秘,《红颜》系列、《秋水伊人》、《荷塘月色》则回溯到上海的三四十年代,民国时期。你为那个时代的众多女性画像,电影明星尤为多,都是花样年华,风华正茂……无论是主题还是画面都充满了一种追慕与怀想,那么这种回望历史的机缘或动机是什么呢?
刘:今天的上海更多的是全球化的特征,地域性已经不明显。而民国时期的上海处处彰显着一种东方的典雅,上海也是中国电影最早的发源地,这些电影明星有着不可复制的经典瞬间!此外,这些美丽的面孔也总是会与红颜薄命相联系,她们背后折射的是女性的命运与社会背景。
江:并且这个系列的作品像《秋水伊人》、《荷塘月色》,在绘画的表现手法上也有了新的变化,显得很写意、润泽,再加上人物的婉约风致,古典韵味十足,这跟之前的作品相比较显然有很大的不同。
刘:我比较喜欢顺其自然!所以想变就变了,我不希望一个艺术家把自己划在一个范围里面。《秋水伊人》、《荷塘月色》、《红颜》在我眼中都非常的中国化,我觉得她们如花鸟般美丽、如山水般永恒!我在民国时期这些电影明星的形象、神情、装扮,以及婉约的风范中看到的是属于东方的魅力与情致。这一切是由内而外的气质所致,如今的明星都比那个时期标准,只是我不知道少了什么,所以我说民国的风范不可复制!演员演不像,历史画画不像。我在真诚地努力表达只属于那个时代的经典。
江:尤其《秋水伊人》与《荷塘月色》两件作品,中心人物两侧的秋水、荷塘景致,画得很自由很放松,色彩在画面上随机流淌的痕迹也都保留了下来,很有中国水墨画的“笔墨效果”与意境之美。你对中国画做过研究吗?
刘:研究谈不上啦,很欣赏!我是中国人嘛。我之所以用接近单色的蓝绿色调来表现这系列作品,主要是想更加具有整体的大时空感。一些流淌的痕迹也可以说与中国写意山水、青绿山水,或者一些讲不清楚的,都有相关性吧!
江:这是否跟你回到江南生活有关?江南文化的滋润,让你的作品增加了文人气呵?
刘:哦,我想可能是有关系的。与年龄、性格也有关系,我喜欢江南平静温婉的气息!水乡和园林也都很喜欢!
江:你是南方人,但出生、成长在北方,艺术的根基也在北方打下,中年后回到上海生活和创作,南北方不同的地域文化差异在你的身上是否有过矛盾和冲突?
刘:我自己很模糊,不知道是否叫做矛盾或者冲突。在北方人眼中我像南方人,在南方人眼中我像北方人。
江:在你的作品中,女性一直是你表现的主要对象,即便如《平淡人生》、《独白》系列这样表现家庭、生活中不同性别人物的作品,也是通过一个女性的视角来展开。这其实也是女性创作中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即非常注重自我的感受和体验。那么你是如何看待女性经验的?你觉得它对你的创作具有怎样的影响?
刘:女性经验是自然的,视角也不会脱离女性,早期《平淡人生》主要是自省和觉醒过程体现在作品中,还是比较典型的女性主义作品。《蓝调》以后虽然是女性视角,但是我的关注点从个人空间转向了公共空间。《秋水伊人》表现的是女性形象,思考更多的是经典瞬间定格与社会背景之间的关系以及对人生、命运的追问。
江:你有很多精彩的写生作品,我不是指速写之类的,这在当代画家中不多见。你觉得写生对你的创作重要吗?从你近期的作品看,似乎与写生关系不大啊。
刘:呵呵呵,谈到写生的话题这就必然要提到鲁美教学的优势,前面跟你提到我是鲁美学习期间的好学生!写生是老本行嘛,四年就那么天天练就的!时常有些好友发起安排去景色优美的地方,聚在一起写生聊天,这样一种放松还是很快乐的!在工作室创作,作品就不同了,更多的恰恰是要摆脱写生的影响。从“平淡人生”直至目前的作品都在寻求绘画中的不可重复性,常常徘徊与挣扎在习惯表现与反常规的陌生化表现之中。
江:这种挣扎也是推动你在创作上不断向前走的动力吧。
刘:是的,我想这也正是绘画的生命力和存在的理由。
江:回看一下,跟刚开始学画的时候相比,你觉得自己对艺术的理解有什么不同吗?
刘:小时候就是画画快乐嘛!上大学画画好像很神圣的感觉!再后来,发现艺术有诉说的功能!现在嘛,觉得艺术与社会紧密相关。
江:都是女性,问一个跟女性主义有关的艺术问题。女性主义是20世纪中期以来西方很重要的一个文化思潮,西方的女性主义艺术有着激进的意识形态色彩,对男性中心主义思想和霸权的反叛性和挑战性很强。而中国的女性艺术相比较而言,总体显得含蓄、内敛,带有东方思维特征,更注重一种平衡感。你觉得中国目前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性主义创作?
刘:肯定有啊!只是比较少吧。
江:中国的女艺术家,包括女作家,在被问及自己是否女权主义者或女性主义者时,相当部分的人往往是回避或者干脆否认的, 你觉得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刘:呵呵,可能不愿意被误解为弱势群体的缘故吧!一切都坦然面对就好。
江:对目前的创作环境,你有更多的期待吗?
刘:更自在、更简单。
江:下一阶段创作,有什么新计划?
刘:《独白》在继续,《蓝调》在继续,《秋水伊人》在继续,生活在继续……
Jiang Mei
(The interview happened in Liu Manwen’s studio in Shanghai on September 3, 2011.)
Jiang Mei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Jiang): I learned it from your resume, you enrolled in the undergraduate course in Luxun Academy of Fine Arts at the age of 16. Could you describe your feelings about the academy at that time?
Liu Manwen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Liu): It was a palace of art. In the 1970s in China, we didn’t have so developed mass media, and our knowledge was very limited. Luxun Academy of Fine Arts used to be Yan’an Luxun Art College, which was the dream for the children learning painting at that time.
Jiang: Among the domestic art colleges, the oil painting education and creation style in Luxun Academy of Fine Arts always maintain quite 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s, such as its preciseness and seriousness in terms of molding and structure, the quiet and strong expression in terms of color, the unrestrained and straightforward nature reflected in the aspect of spiritual interest, and etc. In some national exhibitions, it’s usually easy to discern the works created by painters from Luxun Academy of Fine Arts. What sort of influence do you think this academy’s educational characteristics have upon your early creation?
Liu: I was a student with pretty good grades, and all you have mentioned did influence my early works.
Jiang: The Self-Portrait created from 1993 to 1995 seems to be a turning point in your creation, and it’s quite different from your earlier lyric works representing the geography, nature and customs in the North. Could you talk about the situation when creating this painting?
Liu: In 1990, the academy invited a French expert Claude Yvel to teach the production of material for classic oil painting and the painting procedures. After attending that course, I applied the skills I learnt to create this Self-Portrait.
Jiang: However, in this painting, “you” seem to have lots of inner feelings, quite different from the figures in your previous paintings.
Liu: Those are the hardships of life inscribed on my face.
(责任编辑: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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