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艺舟双楫》(节选)

2012-07-10 11:05:47 作者:康有为

  康有为,原名祖诒,字广夏,号长素、更生,广东南海人,人称“南海先生”。著有书论《广艺舟双楫》,大力提倡碑学,轻视帖学,其书艺风格大气有加,为近代书法艺术代表人物之一。

  原文:《广艺舟双楫》(节选)

  原书第一文字何以生也?生于人之智也。虎豺之强,龙凤之奇,不能靠为文字,而人独能创之,何也?以其身峙立,首函清阳,不为血气之浊所熏,故智独灵也。凡物中倒植之身,横立之身,则必大愚,必无文字。以血气熏其首,故聪明弱也。凡地中之物,峙立之身,积之岁年,必有文字。不独中国有之,印度有之,欧洲有之,亚非利加洲之黑人,澳大利亚洲之土人,亦必有文字焉。秘鲁地裂,其下有古城,得前劫之文字于屋壁。其文字如古虫篆,不可识别。故谓凡为峙立之身,曰人体者,必有文字也。以其智首出万物,自能制造,不能自己也。

  

  文字之始,莫不生于象形。物有无形者,不能穷也,故以指事继之;理有凭虚,无事可指者,以会意尽之。若谐声、假借,其后起者也;转注则刘歆创例,古者无之。仓、沮创造科斗虫篆,文必不多,皆出象形,见于古籀者,不胜偻数。今小篆之“日、月、山、川、水、火、草、木、面、首、马、牛、象、鸟”诸文,必仓颉之遗也。非惟中国然,外国亦莫不然。近年埃及国掘地得三千年古文字,郭侍郎嵩焘使经其地,购得数十拓本。文字酷类中国科斗虫篆,率皆象形,以此知文字之始于象形也。

  以人之灵而能创为文字,则不独一创已也。其灵不能自己,则必数变焉。故由虫篆而变籀,由籀而变秦分(即小篆),由秦分而变汉分,自汉分而变真书,变行草,皆人灵不能自己也。

  古文为刘歆伪造,杂采钟鼎为之(余有《新学伪经考》辨之已详)。《水经注》称临淄人有发齐胡公之棺,其前和隐起为文,惟三字古文,馀同今书。子思称今天下书同文。盖今隶书,即《仓颉篇》中字,盖齐鲁间文字,孔子用之,后学行焉,遂定于一。若钟鼎所采,自是春秋战国时各国书体,故诡形奇制,与《仓颉篇》不同也。许慎《说文叙》谓“诸侯力政,不统于王,言语异声,文字异形”,今法、德、俄文字皆异,可以推古矣。但以乱经,则非孔子文字,不能不辨。若论笔墨,则钟鼎虽伪,自不能废耳。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认为“文字之始,莫不生于象形。物有无形者,不能穷也,故以指事继之;理有凭虚,无事可指者,以会意尽之。”书法艺术最初是来自象形文字,并发展为以意会之,构成书法结体,这是书法由不成熟向成熟发展的结果。“若谐声、假借,其后起者也;转注则刘歆创例,古者无之。仓、沮创造科斗虫篆,文必不多,皆出象形,见于古籀者,不胜偻数。今小篆之‘日、月、山、川、水、火、草、木、面、首、马、牛、象、鸟’诸文,必仓颉之遗也。非惟中国然,外国亦莫不然。”大篆体及一些小篆体均由谐声、假借、转注等方式发展而来,它们全来自象形。“以人之灵而能创为文字,则不独一创已也。其灵不能自己,则必数变焉。故由虫篆而变籀,由籀而变秦分(即小篆),由秦分而变汉分,自汉分而变真书,变行草,皆人灵不能自己也。”他认为书法的演绎应该是由虫篆变至籀书,再由籀书变至小篆体,小篆变至汉隶,汉隶再变至楷书,由楷转至行草书,都是由人的智慧灵感所创造的。

  原文:

  梁释僧祐曰:“造书者三人:长曰梵书,右行;次佉楼,左行;少仓颉,下行。”其说虽谬,然文字之制,欲资人之用耳,无中行、左、右行之分也。人圆读不便于手,倒读不便于目,则以中行为宜。横行亦可为用。人目本横,则横行收摄为多;目眼实圆,则以中行直下为顺。以此论之,中行为优也。安息书革旁行,以为书记,安息即今波斯也。回回字右行,泰西之字左行,而中国之书中行,此亦先圣格物之精也。然每字写形,必先左后右。数学书亦有横列者,则便于右手之故。盖中国亦兼左行而有之。但右行实于右手大不顺,为最愚下耳。

  

  中国自有文字以来,皆以形为主,即假借行草,亦形也,惟谐声略有声耳,故中国所重在形。外国文字皆以声为主,即分篆、隶、行、草,亦声也,惟字母略有形耳。中国之字,无义不备,故极繁而条理不可及;外国之字,无声不备,故极简而意义亦可得。盖中国用目,外国贵耳。然声则地球皆同,义则风俗各异,致远之道,以声为便。然合音为字,其音不备,牵强为多,不如中国文字之美备矣。

  天竺开国最先,创音为书亦最先,故戎蛮诸国悉因之。《西域记》称跋禄迦国字源三十馀,羯霜那国、健驮罗国有波尔尼仙作为字书,备有《千颂》。《颂》三十言,总括文书。《八纮外史》及今四译馆所载悖泥、文莱、苏禄、暹罗、吕宋诸国书,皆合声为字,体皆右行,并本原于梵书。日本国书,字母四十有七,用中国草书为偏旁,而以音贯之,亦梵之馀裔也。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分析指出:“中国自有文字以来,皆以形为主,即假借行草,亦形也,惟谐声略有声耳,故中国所重在形。外国文字皆以声为主,即分篆、隶、行、草,亦声也,惟字母略有形耳。中国之字,无义不备,故极繁而条理不可及;外国之字,无声不备,故极简而意义亦可得。”即中国文字注重造型的审美效果,不同书体都具有各自非常不同的造型特点,这都有别于外国文字。因此,他说:“盖中国用目,外国贵耳。然声则地球皆同,义则风俗各异,致远之道,以声为便。然合音为字,其音不备,牵强为多,不如中国文字之美备矣。”表明中国书法是以造型构成为主的一种抽象意味的视觉艺术。

  原文:

  声学盛于印度,故佛典曰:“我家真教体,清净在音闻。”又以声闻为一乘,其操声为咒,能治奇鬼异兽,盖声音之精也。唐古忒、蒙古及泰西合声为字之学,莫不本于印度焉。(泰西治教,皆出天竺。予别有论,此变之大者也)

  综而论之,书学与治法,势变略同。周以前为一体势,汉为一体势,魏晋至今为一体势,皆千数百年一变。后之必有变也,可以前事验之也。今用真楷,吾言真楷。

  或曰书自结绳以前,民用虽篆草百变,立义皆同。由斯以谈,但取成形,令人可识,何事夸钟、卫,讲王、羊,经营点画之微,研悦笔札之丽,令祁祁学子玩时日于临写之中,败心志于碑帖之内乎?应之曰:衣之揜体也,则短褐足蔽,何事采章之观?食之果腹也,糗藜足饫,何取珍羞之美?垣墙以蔽风雨,何以有雕粉之璀璨?舟车以越山海,何以有几组之陆离?诗以言志,何事律则欲谐?文以载道,胡为辞则欲巧?盖凡立一义,必有精粗;凡营一室,必有深浅。此天理之自然,匪人为之好事。扬子云曰“断木为綦,杭革为鞠,皆有法焉”,而况书乎?昔唐太宗屈帝王之尊,亲定晋史,御撰之文,仅《羲之传论》,此亦艺林之美谈也。况兹《书谱》,讲自前修,吾既不为时用,其他非所宜言。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因搜书论,略为引伸。蒙子临池,或为识途之助;若告达识,则吾岂敢?

  书学释解与分析:

  书法艺术是有法度法规的,康有为认为书法须要整体来认识与把握,在艺术表现上每一个时代,每一种书体,每一种书风,都有自己独有之特点。他分析道:“书学与治法,势变略同。周以前为一体势,汉为一体势,魏晋至今为一体势,皆千数百年一变。后之必有变也,可以前事验之也。今用真楷,吾言真楷。或曰书自结绳以前,民用虽篆草百变,立义皆同。由斯以谈,但取成形,令人可识,何事夸钟、卫,讲王、羊,经营点画之微,研悦笔札之丽。”即商周铭文为一种厚重的体势风格,汉代石刻简牍又为一种古朴自然的体势风格,魏晋南北朝墓志造像绢素书体也为一种天然构成的体势风格。康有为认为现在的真楷书应该研究书法点画的微妙之处,以及行草书的笔札之美。

  原文:尊碑第二

  晋人之书,流传曰帖,其真迹至明犹有存者,故宋、元、明人之为帖学宜也。夫纸寿不过千年,流及国朝,则不独六朝遗墨不可复睹,即唐人钩本,已等凤毛矣。故今日所传诸帖,无论何家,无论何帖,大抵宋、明人重钩屡翻之本。名虽羲、献,面目全非,精神尤不待论。譬如子孙曾元,虽出自某人,而体貌则迥别。国朝之帖学,荟萃于得天、石庵,然已远逊明人,况其他乎?流败既甚,师帖者绝不见工。物极必反,天理固然。道光之后,碑学中兴,盖事势推迁,不能自己也。

  乾隆之世,已厌旧学。冬心、板桥,参用隶笔,然失则怪,此欲变而不知变者。汀洲精于八分,以其八分为真书,师仿《吊比干文》,瘦劲独绝。怀宁一老,实丁斯会,既以集篆隶之大成,其隶楷专法六朝之碑,古茂浑朴,实与汀洲分分、隶之治,而启碑法之门。开山作祖,允推二子。即论书法,视覃溪老人终身欧、虞,褊隘浅弱,何啻天壤邪?吾粤吴荷屋中丞,帖学名家,其书为吾粤冠。然窥其笔法,亦似得自《张黑女碑》,若怀宁则得于《崔敬邕》也……

  碑学之兴,乘帖学之坏,亦因金石之大盛也。乾嘉之后,小学最盛,谈者莫不藉金石以为考经证史之资。专门搜辑著述之人既多,出土之碑亦盛,于是山岩、屋壁、荒野、穷郊,或拾从耕父之锄,或搜自官厨之石,洗濯而发其光采,摹拓以广其流传。若平津孙氏、侯官林氏、偃师武氏、青浦王氏,皆辑成巨帙,遍布海内。其馀为《金石存》、《金石契》、《金石图》、《金石志》、《金石索》、《金石聚》、《金石续编》、《金石补编》等书,殆难悉数。故今南北诸碑,多嘉道以后新出土者,即吾今所见碑,亦多《金石萃编》所未见者。出土之日多可证矣。出碑既多,考证亦盛,于是碑学蔚为大国。适乘帖微,入缵大统,亦其宜也……

  今日欲尊帖学,则翻之已坏,不得不尊碑;欲尚唐碑,则磨之已坏,不得不尊南北朝碑。尊之者,非以其古也:笔画完好,精神流露,易于临摹,一也;可以考隶楷之变,二也;可以考后世之源流,三也;唐言结构,宋尚意态,六朝碑各体毕备,四也;笔法舒长刻入,雄奇角出,迎接不暇,实为唐宋之所无有,五也。有是五者,不亦宜于尊乎?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重视碑学,提倡碑学,是有其原因的。他指出:“晋人之书,流传曰帖,其真迹至明犹有存者,故宋、元、明人之为帖学宜也。”而至“道光之后,碑学中兴,盖事势推迁,不能自己也”。尤其是“乾隆之世,已厌旧学。冬心、板桥,参用隶笔,然失则怪,此欲变而不知变者”。因此,康有为主张和提倡:“碑学之兴,乘帖学之坏,亦因金石之大盛也。乾嘉之后,小学最盛,谈者莫不藉金石以为考经证史之资。专门搜辑著述之人既多,出土之碑亦盛,于是山岩、屋壁、荒野、穷郊,或拾从耕父之锄,或搜自官厨之石,洗濯而发其光采,摹拓以广其流传。……出土之日多可证矣。出碑既多,考证亦盛,于是碑学蔚为大国。适乘帖微,入缵大统,亦其宜也。”这种现象实际在明清之际就已出现,受其影响最多,影响最大的书家就有傅山、王铎、邓石如、包世臣、赵之谦、伊秉绶、金农、郑板桥、杨守敬、吴昌硕等大书画家。之所以导致碑学大盛,康有为认为是有五种因素所至:即“笔画完好,精神流露,易于临摹,一也;可以考隶楷之变,二也;可以考后世之源流,三也;唐言结构,宋尚意态,六朝碑各体毕备,四也;笔法舒长刻入,雄奇角出,迎接不暇,实为唐宋之所无有,五也”。他认为具备了这五种因素,碑学哪能不兴盛?这五种因素中就包括书艺的各种书体,具备笔法全面、唐代尚法、宋代尚意之审美内涵,所以,康有为的认可是有其道理的。

  原文:购碑第三

  学者欲能书,当得通人以为师,然通人不可多得。吾为学者寻师,其莫如多购碑刻乎。扬子云曰:“能观千剑,而后能剑;能读千赋,而后能赋。”仲尼、子舆论学,必先博学详说。夫耳目隘陋,无以备其体裁,博其神趣,学乌乎成!若所见博,所临多,熟古今之体变,通源流之分合,尽得于目,尽存于心,尽应于手,如蜂采花,酝酿久之,变化纵横,自有成效。断非枯守一二佳本《兰亭》、《醴泉》所能知也。右军自言见李斯、曹喜、梁鹄、蔡邕《石经》,张昶《华岳碑》,遍习之。是其师之甚博,岂师一卫夫人,法一《宣示表》,遂能范围千古哉!学者若能见千碑而好临之,而不能书者未之有也。

  千碑不易购,亦不易见。然则如何?曰:“握要以图之,择精以求之,得百碑亦可成书。”然言百碑,其约至矣,不能更少矣。不知其要,不择其精,虽见数百碑,犹未足语于斯道也。吾闻人能书者,辄言写欧写颜,不则写某朝某碑。此真谬说,令天下人终身学书而无所就者,此说误之也。至写欧专写一本,写颜亦专写一本,欲以终身,此尤谬之尤谬,误天下学者在此也。

  又有谓学书须专学一碑数字,如是一年数月,临写千数百过,然后易一碑,又一年数月临写千数百过,然后易碑亦如是。因举钟元常入抱犊山三年学书,永禅师学书四十年不下楼为例。此说似矣,亦谬说也!夫学者之于文艺,末事也,书之不拙,又艺之至微下者也。学者蓄德器,穷学问,其事至繁,安能以有用之岁月,耗之于无用之末艺乎?诚如钟、永,又安有暇日涉问学哉?此殆言者欺人耳。吾之术以能执笔多见碑为先务,然后辨其流派,择其精奇,惟吾意之所欲,以时临之。碑临旬月,遍临百碑,自能酿成一体,不期其然而自然者。加之熟巧,申之学问,已可成家。虽天才驽下,无有不立,若其浅深高下,则仍视其人耳。

  购碑当知握要,以何为要也?曰:“南北朝之碑,其要也。”南北朝之碑,无体不备,唐人名家,皆从此出,得其本矣,不必复求其末,下至干禄之体,也无不兼存。故唐碑可以缓购。且唐碑名家之佳者,如率更之《化度》、《九成宫》、《皇甫君》、《虞恭公》,秘书之《庙堂碑》,河南之《圣教序》、《孟达法师》,鲁公之《家庙》、《麻姑坛》、《多宝塔》、《元结》、《郭家庙》、《臧怀恪》、《殷君》、《八关斋》,李北海之《云麾将军》、《灵岩》、《东林寺》、《端州石室》,徐季海之《不空和尚》,柳诚悬之《元秘塔》、《冯宿》诸碑,非原石不存,则磨翻坏尽;稍求元明之旧拓,不堪入目,已索百金。岂若以此一本之赀,尽购南北朝诸碑乎?若舍诸名家佳本而杂求散碑,则又本末倒置,昧于源流。且佳碑如《樊府君》、《兖公颂》、《裴镜民》。小唐碑中,颇多六朝体,是其沿用未变法者,原可采择,惟意态体格六朝碑皆已备之。唐碑可学者殊少,即学之,体格已卑下也,故唐碑可缓购。

  今世所用,号称真楷者,六朝人最工。盖承汉分之馀,古意未变,质实厚重,宕逸神隽,又下开唐人法度,草情隶韵,无所不有。晋帖吾不得见矣,得尽见六朝佳碑可矣。故六朝碑宜多购……

  去唐碑,去散隶,去六朝造像记,则六朝所存碑铭不过百馀,兼以秦、汉分书佳者数十本,通不过二百馀种。必尽求之,会通其源流,浸淫于心目,择吾所爱好者临之,厌则去之。临写既多,变化无尽,方圆操纵,融冶自成,体裁韵味,必可绝俗,学者固可自得之也。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提倡碑,实则意义在于开拓书法艺术领域的一条新路,碑学能够提高书家书法的力度、筋骨、构架、弹力、遒劲等因素之美,及阳刚之美。体现出他的书法美学思想。“学者欲能书,当得通人以为师,然通人不可多得。吾为学者寻师,其莫如多购碑刻乎。扬子云曰:‘能观千剑,而后能剑;能读千赋,而后能赋。’仲尼、子舆论学,必先博学详说。”即强调多选好帖,多观帖,多读帖,多练帖,开阔眼界,增强审美能力。他说:“夫耳目隘陋,无以备其体裁,博其神趣,学乌乎成!若所见博,所临多,熟古今之体变,通源流之分合,尽得于目,尽存于心,尽应于手,如蜂采花,酝酿久之,变化纵横,自有成效。”需要书家用大量时光去钻研探索,要尽于目,存于心。不断积淀学识,这是学习碑学的一条正确途径。他还补充道“千碑不易购,亦不易见。然则如何?曰:‘握要以图之,择精以求之,得百碑亦可成书。’然言百碑,其约至矣,不能更少矣。不知其要,不择其精,虽见数百碑,犹未足语于斯道也。吾闻人能书者,辄言写欧写颜,不则写某朝某碑。此真谬说,令天下人终身学书而无所就者,此说误之也。”可见,康有为强调学习不得法,书艺上就不可能有很大的提高。像“有谓学书须专学一碑数字,如是一年数月,临写千数百过,然后易一碑,又一年数月临写千数百过,然后易碑亦如是”。这样就很难真正掌握一种碑的审美因素,更不可能吃透碑的精神意味。而应该是“学者蓄德器,穷学问,其事至繁,安能以有用之岁月,耗之于无用之末艺乎”?主张钻研要深,不可以时间的长短来满足其所达的审美效果。按照康有为的理想,他觉得:“吾之术以能执笔多见碑为先务,然后辨其流派,择其精奇,惟吾意之所欲,以时临之。碑临旬月,遍临百碑,自能酿成一体,不期其然而自然者。加之熟巧,申之学问,已可成家。虽天才驽下,无有不立,若其浅深高下,则仍视其人耳。”体现出他对书家综合素质的要求,强调书家要选择其精美奇绝的作品加以研习,最终自成一体。并认为:“今世所用,号称真楷者,六朝人最工。盖承汉分之馀,古意未变,质实厚重,宕逸神隽,又下开唐人法度,草情隶韵,无所不有。……去唐碑,去散隶,去六朝造像记,则六朝所存碑铭不过百馀,兼以秦、汉分书佳者数十本,通不过二百馀种。必尽求之,会通其源流,浸淫于心目,择吾所爱好者临之,厌则去之。临写既多,变化无尽,方圆操纵,融冶自成,体裁韵味,必可绝俗,学者固可自得之也。”点出碑中艺术之奥妙,须书家不断探索才能获得。

  原文:体变第四

  人限于其俗,俗各趋于变。天地江河,无日不变,书其至小者。钟鼎及籀字,皆在方长之间,形体或正或斜,各尽物形,奇古生动。章法亦复落落,若星辰丽天,皆有奇致。(钟鼎古文虽为刘歆伪造,而所采多春秋、战国旧物,故奇古可爱,考据经义则辟之,至于笔画之工,则不能以人废也。)秦分(即小篆)裁为整齐,体形增长,盖始变古矣。然《琅琊》秦书,茂密苍深,当为极则。自此日变,若《赵王上寿》、《泮池刻石》、《坟坛刻石》,下逮《少室》、《开母庙》、《建初残碑》、《三公山》、《是吾》,碑体皆方扁,笔益茂密。至《褒斜》、《郙阁》、《裴岑》、《尊楗阁》、《仙友》等碑,变圆为方,削繁成简,遂成汉分,而秦分笔未亡。建初以后,变为波磔,篆、隶迥分。于是《衡方》、《乙瑛》、《华山》、《石经》、《曹全》等碑,体扁已极,波磔分背,隶体成矣……

  汉末波磔纵肆极矣。久亦厌之,又稍参篆分之圆,变为真书。……吾谓书莫盛于汉,非独其气体之高,亦其变制最多,皋牢百代。杜度作草,蔡邕作飞白,刘德升作行书,皆汉人也。晚季变真楷,后世莫能外,盖体制至汉,变已极矣……

  北碑当魏世隶、楷错变,无体不有。综其大致,体庄茂而宕以逸气,力沉著而出以涩笔,要以茂密为宗。当汉末至此百年,今古相际,文质斑斓,当为今隶之极盛矣。

  北齐诸碑,率皆瘦硬,千篇一律,绝少异同。

  北周文体好古,其书亦古,多参隶意。至于隋世,率尚整朗,绵密瘦健,清虚之风,一扫而空。岂宙合不分,光岳晴霁,气运有当尔邪?南北书派,自是遂合。故隋之为书极盛,以结六朝之局,是亦一大变焉。

  唐世书凡三变,唐初欧、虞、褚、薛、王、陆并辔叠轨,皆尚爽健。开元御宇,天下平乐。明皇极丰肥,故李北海、颜平原、苏灵芝辈并趋时主之好,皆宗肥厚。元和后沈传师、柳公权出矫肥厚之病,专尚清劲,然骨存肉削,天下病矣。

  夫唐人虽宗二王,而专讲结构则北派为多。然名家变古,实不尽守六朝法度也。五代杨凝式、李建中亦重肥厚。宋初仍之,至韩魏公、东坡犹然,则亦承平之气象邪!宋称四家,君谟安劲,绍彭和静,意态更新,而偏斜拖沓,宋亦遂亡。南宋宗四家,笔力则稍弱矣……

  元明两朝,言书法者日盛,然元人吴兴首出,惟伯机实与齐价。文原和雅,伯生浑朴,亦其亚也。惟康里子山奇崛独出,自馀揭曼硕、柯敬仲、倪元镇,虽有遒媚,皆吴兴门庭也。自是四百年间,文人才士纵极驰骋,莫有出吴兴之范围者,故两朝之书,率姿媚多而刚健少。香光代兴,几夺子昂之席,然在明季邢(侗,子愿)、张(瑞图,二水)、董、米(万钟)四家并名,香光仅在四家之中,未能缵一统绪。又王觉斯飞腾跳掷其间,董实未胜之也。至我朝圣祖酷爱董书,臣下摹仿,遂成风气,思白于是祀夏配天,汲汲乎欲祧吴兴而尸之矣。香光俊骨逸韵,有足多者,然局束如辕下驹,蹇怯如三日新妇。以之代统,仅能如晋元、宋高之偏安江左,不失旧物而已。然明人类能行草,其绝不知名者,亦有可观,盖帖学大行故也。

  国朝书法凡有四变:康、雍之世专仿香光,乾隆之代竞讲子昂,率更贵盛于嘉、道之间,北碑萌芽于咸、同之际。至于今日,碑学益盛,多出入于北碑率更间,而吴兴亦蹀躞伴食焉。吾今判之,书有古学,有今学。古学者,晋帖、唐碑也,所得以帖为多,凡刘石庵、姚姬传等皆是也。今学者,北碑、汉篆也,所得以碑为主,凡邓石如、张廉卿等是也。人未有不为风气所限者,制度、文章、学术,皆有时焉以为之大界,美恶工拙,只可于本界较之。学者通于古今之变,以是二体观古论时,其致不混焉。若后之变者,则万年浩荡,杳杳无涯,不可以耳目之私测之矣。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认为每个人都会有其个性,其个性是随时代、环境、修养的变化而变,且由书法来流露和呈现出来。他说:“人限于其俗,俗各趋于变。天地江河,无日不变,书其至小者。”古人的“钟鼎及籀字,皆在方长之间,形体或正或斜,各尽物形,奇古生动”。经历时间长河的磨炼与演变,古人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创造出精湛的汉字文化艺术。书法到了两汉时,书家在不断改进技法。康有为分析说:“汉末波磔纵肆极矣。久亦厌之,又稍参篆分之圆,变为真书。”并呈现出非常丰富的风格各异的隶书作品,魏晋南北朝时则“北碑当魏世,隶、楷错变,无体不有。综其大致,体庄茂而宕以逸气,力沉著而出以涩笔,要以茂密为宗。当汉末至此百年,今古斑 ,当为今隶之极盛矣”。这都可看做是前人智慧的结晶。唐代书法体现了法度的森严,和书法的张力表现。艺术风格十分鲜明。“夫唐人虽宗二王,而专讲结构则北派为多。然名家变古,实不尽守六朝法度也。”及“五代杨凝式、李建中亦重肥厚。宋初仍之,至韩魏公、东坡犹然,则亦承平之气象邪!宋称四家,君谟安劲,绍彭和静,意态更新,而偏斜拖沓,宋亦遂亡。南宋宗四家,笔力则稍弱矣。”推至书法进到书卷气和尚意的境界,尤以米芾与黄庭坚艺术成就最高。“元明两朝,言书法者日盛。”康有为认为,这一时期书法是以形式背后的书法内涵为主,精神至上。他指出:“人未有不为风气所限者,制度、文章、学术,皆有时焉以为之大界,美恶工拙,只可于本界较之。学者通于古今之变,以是二体观古论时,其致不混焉。”

  原文:分变第五

  文字之变流皆因自然,非有人造之也。南北地隔则音殊,古今时隔则音亦殊,盖无时不变,无地不变,此天理然。当其时地相接,则转变之渐可考焉。文字亦然。《汉志》称《史籀篇》者,周时史官教学童书也,与孔氏壁中古文异体,则非刘歆伪体,为周时真字也。其体则今《石鼓》及《说文》所存籀文是也。然则孔子之书《六经》,藏之于孔子之堂,分写于齐鲁之儒皆是。秦之为篆,不过体势加长,笔画略减,如南北朝书体之少异。盖时地少移,因籀文之转变,而李斯因其国俗之旧颁行天下耳。观《石鼓》文字与秦篆不同者无几,王筠所谓其盘灾敢弃,知文同籀法是也。今秦篆犹存者,有《琅琊刻石》、《泰山刻石》、《会稽刻石》、《碣石门刻石》,皆李斯所作,以为正体,体并圆长,而秦权、秦量即变方匾。汉人乘之而加少变,体在篆隶间。……

  东汉之隶体,亦自然之变。然汉隶中有极近今真楷者,如《高君阙》,“故益州举廉丞贯”等字,“阳”、“都”字之“邑”旁,直是今真书,尤似颜真卿。考《高颐碑》为建安十四年,此阙虽无年月,当同时也。《张迁表颂》,其笔画直可置今真楷中。《杨震碑》似褚遂良笔,盖中平三年者。《子旖残石》、《正直残石》、《孔彪碑》,亦与真书近者。至吴《葛府君碑》,则纯为真书矣。若吴之《谷朗碑》,晋之《郛休碑》、《枳阳府君碑》、《爨宝子碑》,北魏之《灵庙碑》、《吊比干文》、《鞠彦云志》、《惠感》、《郑长猷》、《灵藏造像》,皆在隶楷之间。与汉碑之《是吾》、《三公山》、《尊楗阁》、《永光阁道刻石》在篆隶之间者正同,皆转变之渐至可见也。不能指出作真书之人,而能指出作汉隶者,岂不妄哉!

  八分之说,议论纷纭,蔡文姬述父邕话曰:“去隶八分取二分,去小篆二分取八分。”王愔曰:“王次仲始以方广少波势,建初中以隶草作楷法,字方八分。”张怀瓘曰:“八分减小篆之半,隶又减八分之半。”又曰:“八分则小篆之捷,隶亦八分之捷。”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说书法艺术是人文艺术,它需要天人合一,人而不单是写字。他指出:“文字之变流皆因自然,非有人造之也。南北地隔则音殊,古今时隔则音亦殊,盖无时不变,无地不变,此天理然。当其时地相接,则转变之渐可考焉。文字亦然。”又说:“汉人乘之而加少变,体在篆隶间。……东汉之隶体,亦自然之变。然汉隶中有极近今真楷者。”碑学里以讲究篆书、隶书、楷书为主要内容。在书法史上,也涌现出许多优秀作品。

  原文:说分第六

  秦分(即小篆)以李斯为宗,今琅琊、泰山、会稽、之罘诸山刻石是也。相斯之笔画如铁石,体若飞动,为书家宗法。若《石鼓文》则金钿落地,芝草团云。不烦整截,自有奇采。体稍方扁,统观虫籀,气体相近。《石鼓》既为中国第一古物,亦当为书家第一古物,亦当为书家第一法则也。

  李少温以篆名一时,自称“于天地、山川、衣冠、文物皆有所得,斯翁以后,直至小生”。然其笔法出于《峄山》,仅以瘦劲取胜,若《谦卦铭》,益形怯薄,破坏古法极矣。夫自斯翁以来,汉人隶法莫不茂密雄厚,崔子玉、许叔重并善小篆,张怀瓘称其“师模李斯,甚得其妙”。曹喜、蔡邕、邯郸、卫、韦,目睹古文(古文虽刘歆伪作,然此非考经学,但论笔墨,所出既古,亦不能废),见闻濡染,莫非奇古。少温生后千年,旧迹日湮,古文不复见于世,徒以瘦健一新耳目。如昌黎之古文,阳明之心学,首开家法,斯世无人,骤获盛名。岂真能过出汉人,空前绝后哉!汉人秦分书存于世者,吾以寡陋,所见尚二十馀种。吴碑二种……

  又秦汉瓦当文,皆廉劲方折,体亦蜾扁。学者得其笔意,亦足成家……

  凡书贵有新意妙理,以方作秦分,以圆作汉分,以章程作草,以飞动作楷。笔笔皆舞,未有不工者也。

  凡汉分为金、为石、为瓦,有方有圆,而无不扁密者。学者引伸新体异态,生意逸出,不患无家数也……

  钟鼎亦有扁有长,有肥有瘦,章法有疏落有茂密,与隶无异,择而采之,亦河海之义也。章法茂密,以商《太己卣》为最古,至周《宝林钟》而茂密极矣。疏落之体,乃虫篆之馀,随举皆然。阙里孔庙器以商《册父乙卣》为最古,焦山《无专鼎》亦其体。《楚公钟》奇古雄深,尤为杰作矣。长瘦之体,若楚《曾侯钟》,吴季子逞剑,字窄而甚长,极婀娜之致。《齐侯缚钟铭》,铭词五百馀字,文既古浑,书亦浑美,《诅楚》之先驱也。《邿季敦》、《鱼冶妊鼎》,茂密匾美,甚近汉篆;《寿敦》、《苏公敦》,体亦相同:皆可用于秦分体者也。《正师戈》字如屈玉,又为《石经》之祖。若此类不可枚举,学者善用其意,便可前无古人矣……

  吾于汉人书酷爱八分,以其在篆隶之间,朴茂雄逸,古气未漓……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指出:“秦分(即小篆)以李斯为宗,今琅琊、泰山、会稽、之罘诸山刻石是也。相斯之笔画如铁石,体若飞动,为书家宗法。”小篆体是大篆体的演进,笔画简略,字形方圆,线条精细,姿态优美。到了汉代书家又进行了改进,出现八分书体,即“汉人隶法莫不茂密雄厚……吾于汉人书酷爱八分,以其在篆隶之间,朴茂雄逸,古气未漓”。追求浑厚古朴,雄强峻严,稚拙无饰之美。出现了大量的书法作品。

  原文:本汉第七

  真书之变,其在魏、汉间乎?汉以前无真书体。真书之传于今者,自吴碑之《葛府君》及元常《力命》、《戎辂》、《宣示》、《荐季直》诸帖始。至二王则变化殆尽,以迄于今,遂为大法,莫或小易。上下百年间传变之速如此,人事之迁化亦急哉!自唐以后,尊二王者至矣。然二王之不可及,非徒其笔法之雄奇也,盖所取资皆汉、魏间瑰奇伟丽之书,故体质古朴,意态奇变,后人取法二王仅成院体,虽欲稍变,其与几何,岂能复追踪古人哉!智过其师,始可传授……

  今人日习院体,平生见闻习熟,皆近世人所为,暗移渐转,不复自知。且目既见之,心必染之。今人生宋明后,欲无苏、董笔意不可得。若唐人书,无一笔宋人者,此何以故?心所本无。故即好古者,抗心希古,终抑挫于大势,故卑薄不能自由也。譬吾粤人生长居游于粤,长游京师效燕语,虽极似矣,而清冽之音、助语之词终不可得。燕人小儿,虽间有土语,而清吭百啭,呖呖可听,闽、粤之人虽服官京朝数十年者,莫能如之。为文者日为制义,而欲为秦、汉、六朝之文,其不可为亦犹是也。若徒论运笔结体,则近世解事者,何尝不能之?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指出:“真书之变,其在魏、汉间乎?汉以前无真书体。真书之传于今者,自吴碑之《葛府君》及元常《力命》、《戎辂》、《宣示》、《荐季直》诸帖始。至二王则变化殆尽,以迄于今,遂为大法,莫或小易。”小楷书以钟繇为始,经王羲之、王献之的改进,到今天几乎没有多大变化。之后,“上下百年间传变之速如此,人事之迁化亦急哉!自唐以后,尊二王者至矣。然二王之不可及,非徒其笔法之雄奇也,盖所取资皆汉、魏间瑰奇伟丽之书,故体质古朴,意态奇变”。这一阶段,书艺基本以二王书风为宗,追求书法的俊逸奇秀,古朴洒脱之美。

  原文:宝南第九

  书以晋人为最工,盖姿制散逸,谈风要妙,风流相扇,其俗然也。夷考其时,去汉不远,中郎、太傅,笔迹多传。《阁帖》王、谢、桓、郗及诸帝书,虽多赝杂,然当时文采,固自异人。盖隶、楷之新变,分、草之初发,适当其会;加以崇尚清虚,雅工笔札,故冠绝后古,无与抗行。王僧虔之答孝武曰:“陛下书帝王第一,臣书人臣第一。”其君臣相争誉在此。右军、大令独出其间,惟时为然也。二王真迹,流传惟帖;宋明仿效,宜其大盛……

  南碑当溯于吴。吴碑四种,篆分则有《封禅国山》之浑劲无伦,《天发神谶》之奇伟惊世,《谷朗》古厚,而《葛府君碑》尤为正书鼻祖:四碑皆为篆、隶、真楷之极,抑亦异矣。晋碑如《郛休》、《爨宝子》二碑,朴厚古茂,奇姿百出,与魏碑之《灵庙》、《鞠彦云》,皆在隶、楷之间,可以考见变体源流。《枳阳府君》茂重,为元常正脉,亦体出《谷朗》者,诚非常之瑰宝也。宋碑则有《爨龙颜碑》,下画如昆刀刻玉,但见浑美;布势如精工画人,各有意度,当为隶、楷极则……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认为晋人最具风韵神采,影响甚大。他说:“书以晋人为最工,盖姿制散逸,谈风要妙,风流相扇,其俗然也。”又加“盖隶、楷之新变,分、草之初发,适当其会;加以崇尚清虚,雅工笔札,故冠绝后古,无与抗行”。因此,他认为其作品清风儒雅,散逸俊秀,是这一时期的主要特色。其中作品《郛休》、《爨宝子》二碑,朴厚古茂,奇姿百出,宋碑的《爨龙颜碑》,刀法如刻玉精美,字体较《爨宝子碑》更加灵动活泼,意态奇俊,超凡脱俗,章法巧妙,实为隶、楷极则。

  原文:备魏第十

  北碑莫盛于魏,莫备于魏。盖乘晋宋之末运,兼齐梁之流风,享国既永,艺业自兴。孝文黼黻,笃好文术,润色鸿业。故太和之后,碑版尤盛,佳书妙制,率在其时。延昌、正光,染被斯畅。考其体裁俊伟,笔气深厚,恢恢乎有太平之象。晋宋禁碑,周齐短祚,故言碑者,必称魏也。

  孝文以前,文学无称,碑版亦不著。今所见者惟有三碑,道武时则有《秦从造像王金堂题名》,太武时则有《巩伏龙造像》、《赵硐造像》,皆新出土者也。虽草昧初构,已有王风矣……

  凡魏碑,随取一家,皆足成体,尽合诸家,则为具美。虽南碑之绵丽,齐碑之逋峭,隋碑之洞达,皆涵盖渟蓄,蕴于其中。故言魏碑,虽无南碑及齐、周、隋碑,亦无不可。

  何言有魏碑可无南碑也?南碑奇古之《宝子》,则有《灵庙碑》似之;高美之《爨龙颜》,峻整之《始兴王碑》,则有《灵庙碑阴》、《张猛龙》、《温泉颂》当之;安茂之《枳阳府君》、《梁石阙》,则有《晖福寺》当之;奇逸之《瘗鹤铭》,则有《石门铭》当之。自馀魏碑所有,南碑无之,故曰莫备于魏碑……

  故有魏碑可无齐、周、隋碑。然则三朝碑真无绝出新体者乎?曰齐碑之《隽修罗》、《朱君山》,隋碑之《龙藏寺》、《曹子建》,四者皆有古质奇趣,新体异态,乘时独出,变化生新,承魏开唐,独标俊异。四碑真可出魏碑之外,建标千古者也。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指出:“北碑莫盛于魏,莫备于魏。……其体裁俊伟,笔气深厚,恢恢乎有太平之象。”表明其书法体势、笔法都极具厚重峻拔之美。他说:“凡魏碑,随取一家,皆足成体,尽合诸家,则为具美。虽南碑之绵丽,齐碑之逋峭,隋碑之洞达,皆涵盖渟蓄,蕴于其中。故言魏碑,虽无南碑及齐、周、隋碑,亦无不可。”证明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各种书体,尤其行草、楷书都富有极强的审美个性,以致可以达到,“皆有古质奇趣,新体异态,乘时独出,变化生新,承魏开唐,独标俊异”的艺术高度。这是书法艺术表现里非常注重的新、奇、险、绝、妙、逸之美。

  原文:取隋第十一

  隋碑风神疏朗,体格峻整,大开唐风。唐世欧、虞及王行满、李怀琳诸家,皆是隋人。今人难免干禄,唐碑未能弃也,而浅薄漓古甚矣。莫如择隋书之近唐而古意未尽漓者取之。昔人称中郎书曰“笔势洞达”,通观古碑,得洞达之意,莫若隋世。盖中郎承汉之末运,隋世集六朝之馀风也……

  隋碑渐失古意,体多闿爽,绝少虚和高穆之风,一线之延,惟有《龙藏》。《龙藏》统合分隶,并《吊比干文》、《郑文公》、《敬使君》、《刘懿》、《李仲璇》诸派,荟萃为一;安静浑穆,骨鲠不减曲江,而风度端凝,此六朝集成之碑,非独为隋碑第一也。虞、褚、薛、陆传其遗法,唐世惟有此耳。中唐以后,斯派渐泯,后世遂无嗣音者,此则颜、柳丑恶之风败之欤!观此碑真足当古今之变者矣。

  《苏慈碑》以光绪十三年出土,初入人间,辄得盛名。以其端整妍美,足为干禄之资,而笔画完好,较屡翻之欧碑易学。……

  《舍利塔》运笔爽达,结体雍容茂密,而有疏朗之致,诚为《醴泉》之先声,上可学古,下可干禄,莫若是碑。《龙华寺》,气体相似,但稍次矣。《贺若谊》峻整略同,雍容不及,然亦致佳者也。《赵芬残石》字小数分,甚茂重,与魏碑《惠辅造像》同,字小而体画密厚。可见古人用笔必丰,毫铺纸上,岂若《温大雅碑》之薄弱乎?

  唐人深于隋碑,得洞达之意者,有《裴镜民》、《灵庆池》二碑,清丰端美,笔画亦完好,当为佳本。……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确认:“隋碑风神疏朗,体格峻整,大开唐风。”是有其道理的,因为他认为:“唐世欧、虞及王行满、李怀琳诸家,皆是隋人。”其中,欧阳询、虞世南都是唐初书法代表人物,书法成就很高,又有书学理论。因此,康有为认为二者是起到大开唐代书风的作用。又指出:“隋碑渐失古意,体多闿爽,绝少虚和高穆之风,一线之延,惟有《龙藏》。”即《龙藏寺碑》的笔法结构都具有隋代书风的特色,有“高穆之风”。《苏慈碑》则“端整妍美,足为干禄之资,而笔画完好,较屡翻之欧碑易学”。也是隋代经典作品。他认为隋开唐书法之先河。

  原文:卑唐第十二

  唐碑中最有六朝法度者,莫如包文该《兖公颂》,体意质厚,然唐人不甚称之。又范的《阿育王碑》,亦有南朝茂密之意,亦不见称。其见称诸家,皆最能变古者。当时以此得名,犹之辅嗣之《易》,武功之诗,其得名之处,即其下处,彼自成名则可,后人安可为所欺邪?……

  《张氏墓志》骨血峻秀。《张君浮图志》体峻而美。《焦璀墓志》茂密有魏风。此类甚多,皆工绝,不失六朝矩矱,然皆不见称于时,亦可见唐时风气。……

  褚、薛笔法,清虚高简,若《伊阙石龛铭》、《石淙序》、《大周封禅坛碑》,亦何所恶!良以世所盛行欧、虞、颜、柳诸家碑,磨翻已坏,名虽尊唐,实则尊翻变之枣木耳。若欲得旧拓,动需露台数倍之金,此是藏家之珍玩,岂学子人人可得而临摹哉?况求宋拓,已若汉高之剑,孔子之履,稀世罕有,况宋以上乎?然即得信本墨迹,不如古人,况六朝拓本,皆完好无恙,出土日新,略如初拓,从此入手,便与欧、虞争道,岂与终身寄唐人篱下,局促无所成哉!识者审时通变,自不以吾说为妄陈高论,好翻前人也。

  自宋、明以来,皆尚唐碑,宋、元、明多师两晋,然千年以来,法唐碑者,无人名家。南北碑兴,邓顽伯、包慎伯、张廉卿即以书雄视千古,故学者适逢世变,推陈出新,业尤易成,举此为证,尤易悟也……

  古今之中,唯南碑与魏为可宗,可宗为何?曰有十美:一曰魄力雄强,二曰气象浑穆,三曰笔法跳越,四曰点画峻厚,五曰意态奇逸,六曰精神飞动,七曰兴趣酣足,八日骨法洞达,九曰结构天成,十日血肉丰美。是十美者,唯魏碑、南碑有之。齐碑惟有瘦硬,隋碑惟有明爽。自《隽修罗》、《朱君山》、《龙藏寺》、《曹子建》外,未有备美者也。故曰魏碑、南碑可宗也。

  魏碑无不佳者,虽穷乡儿女造像,而骨血峻宕,拙厚中皆有异态,构字亦紧密非常,岂与晋世皆当书之会邪,何其工也?譬江汉游女之风诗,汉魏儿童之谣谚,自能蕴蓄古雅,有后世学士所不能为者,故能择魏世造像记学之,已自能书矣。

  书学释解与分析:

  康有为对唐代书风并没有太看好,而是对魏晋南北朝的书法格外推崇,唐碑固然尚法,但比较魏晋南北朝碑作,他更认可后者。他分析说道:“自宋、明以来,皆尚唐碑,宋、元、明多师两晋,然千年以来,法唐碑者,无人名家。南北碑兴,邓顽伯、包慎伯、张廉卿即以书雄视千古,故学者适逢世变,推陈出新,业尤易成,举此为证,尤易悟也。”他强调指出:“古今之中,唯南碑与魏为可宗,可宗为何?曰有十美:一曰魄力雄强,二曰气象浑穆,三曰笔法跳越,四曰点画峻厚,五日意态奇逸,六曰精神飞动,七曰兴趣酣足,八日骨法洞达,九曰结构天成,十曰血肉丰美。是十美者,唯魏碑、南碑有之。齐碑惟有瘦硬,隋碑惟有明爽。自《隽修罗》、《朱君山》、《龙藏寺》、《曹子建》外,未有备美者也。故曰魏碑、南碑可宗也。”在他看来,南北碑书法最可称道,因为它是有十美的特点,大气自然,无修饰之美。这十美,正是康有为对碑学理论的基本核心思想,是碑学的审美范畴与审美法则。

  他还提出:“魏碑无不佳者,虽穷乡儿女造像,而骨血峻宕,拙厚中皆有异态,构字亦紧密非常,岂与晋世皆当书之会邪,何其工也?譬江汉游女之风诗,汉魏儿童之谣谚,自能蕴蓄古雅,有后世学士所不能为者,故能择魏世造像记学之,已自能书矣。”的书学观点,主张的是道家的哲学美学思想,即老子的“道法自然”,“大巧若拙”,“恬淡为上”的美学思想观。因而可以讲,他的碑学理念在中国书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原文:碑品第十七

  古人论书,皆尚劲险,二者比较,健者居先。古尚质厚,今重文华,文质斑斓,乃为粹美。孔从先进,今取古质,华薄之体,盖少后焉。若有新理异态,高情逸韵,孤立特峙,常音难纬,睹兹灵变,尤所崇慕。今取南北朝碑为之品列,唐碑太夥,姑从舍旃。

  神品

  《爨龙颜碑》,《灵庙碑阴》,《石门铭》。

  妙品上

  《郑文公四十二种》,《晖福寺》,《梁石阙》。

  妙品下

  《枳阳府君碑》,《梁绵州造像》,《瘗鹤铭》,《泰山经石峪》,《般若经》,《石井阑题字》,《萧衍造像》,《孝昌六十人造像》。

  高品上

  《谷朗碑》,《葛祚碑额》,《吊比干文》,《嵩高灵庙碑》。

  高品下

  《鞠彦云墓志》,《高句丽故城刻石》,《新罗真兴大王巡狩管境碑》,《高植墓志》,《秦从三十人造像》,《巩伏龙造像》,《赵硐造像》,《晋丰县造像》。

  精品上

  《张猛龙清德颂》,《李超墓志》,《贾思伯碑》,《杨宣碑》,《龙臧寺碑》,《始兴王碑》,《解伯达造像》。

  精品下

  《刁遵志》,《惠辅造像记》,《皇甫驎志》,《张黑女碑》,《高湛碑》,《吕望碑》,《慈香造像》,《元宁造像》,《赵阿欢三十五人造像》。

  逸品上

  《朱君山墓志》,《敬显俊刹前铭》,《李仲璇修孔子庙碑》。

  逸品下

  《武平五年灵塔铭》,《刘玉志》,《臧质碑》,《源磨耶祗桓题记》,《安定王元燮造像》。

  能品上

  《长乐王造像》,《太妃侯造像》,《曹子建碑》,《隽修罗碑》,《温泉颂》,《崔敬邕碑》,《沙门惠诠造像》,《华严经菩萨明难品》,《道略三百人造像》,《杨大眼造像》,《凝禅寺碑》,《始平公造像》。

  能品下

  《魏灵藏造像》,《张德寿造像》,《魏元预造像》,《司马元兴碑》,《马鸣寺碑》,《元详造像》,《首山舍利塔铭》,《宁赞碑》,《贺若谊碑》,《苏慈碑》,《报德像》,《李宪碑》,《王偃碑》,《王僧碑》,《定国寺碑》。

  书学释解与分析:

  以上列出的作品都是康有为认为的书法重要代表作,碑品是他对书法史上历代碑作所作的品评与审美定位,它只是代表康有为个人的评定标准,对后学者提供学习和参考,并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原文:执笔第二十

  学者欲执笔,先求腕平,次求掌竖,后以大指与中指相对擫管,令大指之势倒而仰,中指之体直而垂。名虽曰执,实则紧夹其管。李后主所云在大指上节下端,中指著指尖,名指在爪甲肉之际也。

  大指中指夹管,已自成书,然患其气浮而不沉,体超而不稳。又患腕平,则笔锋多偃向右,故以名指擫之使左。又患其擫力推之使外也,则以食指擫之使内。四指争力,势相蹙迫,锋自然中正浑全,掌自虚,腕自圆,筋自左纽,而通身之力出矣。

  ……

  以腕运笔,欲提笔则毫起,欲顿笔则毫铺,顿挫则生姿,行笔战掣,血肉满足,运行如风,雄强逸荡,安有抛筋露骨枯弱之病?慎伯自称其书得于简牍,颇伤婉丽,则逸少龙威虎震,大令跳宕雄奇,岂非简牍乎?

  近人执笔多高,盖惑于卫夫人之说而不知考,亦由宋、明相传,多作行草,不能真楷之故。盖其执笔太高,画势虚浮,故不能正书也。近人又矜言执笔欲近之说,以为不传之秘,亦为可笑。吾自解执笔,即已低下,人多疑之,吾亦不能答其温重之故,阅诸说,颇讶其暗合。后乃知吾腕平,大指横撑,执笔自不得不近下。以此知苟得其本,其末自有不待学而能者矣。

  吾为之语曰:平腕,欲手眼之向下。横撑大指欲其指平而执低。手眼向下,则腕反而筋纽。大指横平下拒,则掌竖而食指昂。右腕挺开,则锋正对准。腕悬,而肩背力出。左腕挺开砧案,则气势停匀,右腕益虚活。如此则八面完全,险劲雄浑,篆真行草,无不得势矣。盖隶书横匾,故勒为最难,其努次之。腕开则得横势,顺势行之,则画平满有气;对准,则努重下自有势。筋纽则险劲自出。自此学书,无施不可,视其学之深浅高低,以为其书品之高下耳。

  书学释解与分析:

  执笔法是书法技法中的最基本技艺方法,其内容丰富多样。康有为提出书法艺术表现中常用的一些执笔法,这些执笔用笔方法,有的适合隶书,有的适合楷书,还有的适合行草书,是他书法实践的切身体会。可供学书者参考。

  原文:缀法第二十一

  书法之妙,全在运笔。该举其要,尽于方圆。操纵极熟,自有巧妙,方用顿笔,圆用提笔。提笔中含,顿笔外拓。中含者浑劲,外拓者雄强,中含者篆之法也,外拓者隶之法也。提笔婉而通,顿笔精而密,圆笔者萧散超逸,方笔者凝整沉著。提则筋劲,顿则血融,圆则用抽,方则用絜。圆笔使转用提,而以顿挫出之;方笔使转用顿,而以提絜出之。圆笔用绞,方笔用翻,圆笔不绞则痿,方笔不翻则滞。圆笔出以险,则得劲;方笔出以颇,则得骏。提笔如游丝袅空,顿笔如狮狻蹲地。妙处在方圆并用,不方不圆,亦方亦圆,或体方而用圆,或用方而体圆,或笔方而章法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矣……

  盖方笔便于作正书,圆笔便于作行草。然此言其大较,正书无圆笔,则无宕逸之致;行草无方笔,则无雄强之神:则又交相为用也。

  以腕力作书,便于作圆笔,以作方笔,似稍费力,而尤有矫变飞动之气,便于自运,而亦可临仿,便于行草,而尤工分楷。以指力作书,便于作方笔,不能作圆笔,便于临仿,而难于自运,可以作分楷,不能作行草,可以临欧、柳,不能临《郑文公》、《瘗鹤铭》也。故欲运笔,必先能运腕,而后能方能圆也。然学之之始,又宜先方笔也。

  书学释解与分析:

  在康有为的用笔法中,他对运笔把握最为强调,他分析指出:“书法之妙,全在运笔。该举其要,尽于方圆。操纵极熟,自有巧妙,方用顿笔,圆用提笔。提笔中含,顿笔外拓。中含者浑劲,外拓者雄强,中含者篆之法也,外拓者隶之法也。提笔婉而通,顿笔精而密,圆笔者萧散超逸,方笔者凝整沉著。”他提出了书法之妙,全在运笔上,运笔的好坏决定于书家的才性高低,表现为书法艺术的意蕴风采,因此,康有为非常具体地描述讲解了运笔之妙法,在表现作品时运笔发挥着最重要的作用。他提道:“妙处在方圆并用,不方不圆,亦方亦圆,或体方而用圆,或用方而体圆,或笔方而章法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矣。……故欲运笔,必先能运腕,而后能方能圆也。”表明运腕则是书家创作用笔运笔的关键,运腕也是书法家技法功夫的集中体现。

  原文:行草第二十五

  近世北碑盛行,帖学渐废,草法则既灭绝,行书简易,便于人事,未能遽废。……然简札以妍丽为主,奇情妙理,瑰姿媚态,则帖学为尚也。

  碑本皆真书,而亦有兼行书之长。如《张猛龙碑阴》,笔力惊绝,意态逸宕,为石本行书第一。若唐书则怀仁所集之《圣教序》,不复论。外此可学,犹有三碑:李北海之《云麾将军》,寓奇变于规矩之中;颜平原之《裴将军》,藏分法于奋斫之内;《令狐夫人墓志》,使转顿挫,毫芒皆见,可为学行书石本佳碑,以笔法有入处也……

  学草书先写智永《千文》、过庭《书谱》千百过,尽得其使转顿挫之法:形质具矣,然后求性情;笔力足矣,然后求变化。乃择张芝、索靖、皇象之章草,若王导之疏,王珣之韵,谢安之温,钟繇《雪寒》、《丙舍》之雅,右军《诸贤》、《散势》、《乡里》、《苦热》、《奉橘》之雄深,献之《地黄》、《奉对》、《兰草》之沈著,随性所近而临仿之,自有高情逸韵集于笔端。若欲复古,当写章草,史孝山《出师颂》致足学也。

  学《兰亭》当师其神理奇变,若学面貌,则如美伶候坐,虽面目充悦而语言无味……

  宋人之书,吾尤爱山谷,虽昂藏郁拔,而神闲意秾。若其笔法瘦劲婉通,则自篆来。吾以山谷为行篆,鲁公为行隶,北海为行分也。山谷书至多,而《玉虹鉴真》所刻《阴长生诗》,有高谢风尘之意,当为第一。米友仁书中含,南宫外拓。而南宫佻僄过甚,俊若跳掷则有之,殊失庄若对越之意。若小米书,则深奇裱缛,肌态丰娉矣。

  书学释解与分析:

  除了对碑学重视之外,康有为对行草书也最为喜爱,其书法作品多以行草书为主,浑厚大气,古朴自然,笔法遒劲,随性而发,充分体现出他的碑学理念。他说:“碑本皆真书,而亦有兼行书之长。如《张猛龙碑阴》,笔力惊绝,意态逸宕,为石本行书第一。”在此基础上,书家要“学草书先写智永《千文》、过庭《书谱》千百过,尽得其使转顿挫之法:形质具矣,然后求性情;笔力足矣,然后求变化”。务必做到“随性所近而临仿之,自有高情逸韵集于笔端”。书法艺术才可妙矣,达至神奇的审美效果与审美意境。

(责任编辑:扈淑莹)

2

作品推荐

展览推荐

拍卖预展

2022年春季艺术品拍卖会
安徽省艺观拍卖有限公司
预展时间:2030年12月31日
预展地点:安徽省芜湖市萧瀚美
北京盈昌当代书画专场(十
北京盈昌国际拍卖有限公司
预展时间:2022年3月21日-30日
预展地点:北京盈昌网拍
北京盈昌当代书画专场拍卖
北京盈昌国际拍卖有限公司
预展时间:2022年3月21日-27日
预展地点:北京盈昌网拍

官网推荐

拍卖指数

比上一拍卖季:↓24%当前指数:5,717
国画400指数

每日最新

每周热点

  1. 1 艺术品消费“吃快餐”,远离了傲慢还
  2. 2 守护诚信 致力传承,雅昌鉴证备案以领
  3. 3 央视3·15曝光疯狂的翡翠直播间:古玩
  4. 4 张大千剧迹《仿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睽
  5. 5 “写实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的对话--孙家
  6. 6 佳士得纽约亚洲艺术周 | 重要大理国铜
  7. 7 Poly-Online丨“春意”上线——中国
  8. 8 XR技术与艺术创作融合的元宇宙虚拟
  9. 9 专稿 | 是什么成就了加埃塔诺·佩谢
  10. 10 艺术号·专栏 | 陈履生:画中的少数

排行榜

论坛/博客热点

推荐视频

业务合作: 010-80451148 bjb@artron.net 责任编辑: 程立雪010-80451148

关于我们产品介绍人才招聘雅昌动态联系我们网站地图版权说明免责声明隐私权保护友情链接雅昌集团专家顾问法律顾问
  • 艺术头条App
    艺术头条App
意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