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

　　架构纯粹学术、百家争鸣阵地

　　记：非常高兴看到《批评家》杂志出版发行，在媒体越来越商业化的过程中，其事实和数据的客观分析很有见地。当时做这个杂志是基于什么想法?

　　高：其实做艺术批评的人，都希望自己的观点能够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接受，所以传播就显得非常重要。我想，所有从事艺术批评与写作的人，内心都应该有办杂志或者网站的愿望。办杂志的初衷是希望它是一个没有广告、报道、画家介绍，不受商业因素影响的刊物。不过，在近年艺术商业化的背景下，创办这种刊物有点像神话，但这种神话却成了现实。

　　记：《批评家》让读者感觉它很“素”，色彩素面淡雅，没有过多的作品介绍。

　　高：这种情况既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偶然性是指我结识了北京虹湾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负责人。他们一直在关注艺术，并且在宋庄有一个规模很大的虹湾艺术馆，去年他们举办“首届5?4青年艺术节”展时恰好认识了他们。我们纵谈横论中国艺术界的现状，非常投缘。在几次接触闲谈中，他们表达了创办高端学术杂志的愿望。而我们三个发起人，尤其我和顾丞峰先生此前也曾经聊过办刊物的事，并且一直在考虑资金实现的可能性。这次的偶然结识，使双方的内在愿望成为了现实。

　　在中国，并不是很多企业或者机构愿意资助这种百分百学术性出版物的，所以虹湾走在了最前沿。但我相信即便不出现虹湾公司资助支持，未来也会出现另外的资助人。因为从1990年到2008年的整整18年间，无论体制内外，中国都没有一本纯粹的艺术理论和批评的杂志。资助人出资支持纯粹、高端的学术探讨、学术活动、学术出版，是一种必然的趋势。

　　记：您的意思是，在过去18年里，现存的那些杂志作为各种机构的附属都是有倾向性的。

　　高：它们都有自己的职能限制。虽然它们也有出色的艺术理论与批评文章，但是那些只是杂志栏目中的一个部分，都被湮没到一些综合性的、商业味浓厚的资讯里面，使人们感觉不到艺术批评的声音了。相比之下，上个世纪80年代计划经济体制内，反而有几本刊物是很纯粹的杂志。

　　记：您可以说明一下都有哪些?

　　高：我记得有《美术思潮》、《美术史论》、《艺术广角》。这几本是纯粹的史论和批评刊物，尤其是《美术思潮》，在当时是完全的前卫艺术理论和批评争鸣的一本刊物，但是在1988年停刊了。

　　记：《批评家》侧重于批评理论文章，包括美术现象、美术思潮等概括性的东西，介绍性的是否少了些呢?

　　高：我们最初就没有想要介绍艺术家个人，目的是为中国的当代艺术理论和批评提供一个专门的平台，让艺术批评有一份自己的独立的阵地。因为艺术不是一般的商品，它需要很多的中间环节的介入和提升，才能够使人们对艺术品产生欣赏和接受的信心。这些中间环节处于第一位的，仅次于艺术作品的就是艺术评论与批评，否则，艺术品的内在价值就无法得到阐释和发现，就无法真正意义上被人们欣赏、接受、收藏，也就是说，它的艺术价格无法真正的形成。如果没有经过艺术批评检验和洗礼的艺术作品，再高的价格作品也就是一种市场行为，就是把艺术作品当成了一个商品、一种期货、一份证券在市场上进行交易。

　　记：您说的这种情况在近几年确实存在一些。

　　高：这是因为最近十几年来中国的社会越来越市场化、商业化了，艺术品有了更多的展览机会，使得策展人、艺术空间、艺术媒体越来越多，这些使得艺术批评本身越来越弱化和边缘化。虽然从整个艺术的链条上来讲艺术批评是仅次于艺术品和艺术家的，但是艺术空间、艺术市场和艺术媒体湮没了艺术批评。我们想在这样的时刻，能够为艺术批评划出一块自己的园地。

　　近来人们都在指责批评家说没有真正独立的艺术批评的声音。这种现象是多方面——社会、艺术界、批评家自身等方面的原因造成的。无论哪种原因，它都是时代的一种客观现实。但这个现实不应该是市场一边倒的单向的现实，应该是丰富的、多元的及富有张力的艺术现实，艺术批评应该是其中一种独立的声音，只有这样，它才能够长久存在，才能够使人们理解艺术品。实际上我们创办这个刊物就是在跟现实进行抗争，进行平衡。

　　记：我觉得您说的批评就是引导、甄别、鉴别的过程，其实这就如同格林伯格和波洛克一样，假如没有格林伯格就没有波洛克，反之亦然。《批评家》在学术批评方面是比较客观公正的，但是它以后会不会产生一些别的倾向性?

　　高：任何刊物，只要有人，就有立场和倾向，不可能说无立场、无倾向的做事情。

　　记：你们这个刊物是什么倾向?

　　高：它的外延是当代艺术，我们想为中国当代艺术的理论建设和价值体系的生成提供一个园地，当然何为中国当代艺术?这是一直在争议的话题，尽管有争议，我想大部分人是有一个共识的。那些不从事，和当代艺术的发展毫无关系的一些所谓的理论家、史论家，不在我们征稿和合作的范围之内。

　　记：这些年，我在批评家和艺术家之间游走，看到国内的很多批评家，大部分是学院出身，没有在国外求学的经历。对西方现代艺术的了解和认知不是太多，很遗憾。造成了学术界的荒芜。而国外很多批评家和艺术家，比如、侯翰如、巫鸿等人的稿件很少看到，我很想做一个国内外比较的稿件，我们不能总是坐井观天，看自己的艺术状态，因为，这些年来，《世界艺术》杂志介绍了大量的国际视野的艺术家，使大家开阔了视野，但我们的力量还是不够大，我倒是希望，我们能联合起来，共同制定一个计划什么的，介绍和研究国外的艺术思潮什么的，如同当年的《美术思潮》、《美术史论》、辽宁的《艺术广角》等杂志一样，当然，网络的发达正在弥补这些，但在纸媒和网络的介绍上我们还是很欠缺。这很重要。

　　高：你说得很好，这是我们下一步要努力改进的地方，因为我们特别需要了解海外的信息，需要跨界的交流。但是万事开头难，不是说我们随便就可以约到海外作者的稿件，它需要有一个过程。这个时代想要一步登天的刊物，要么为钱，要么为权。《批评家》不是商业刊物，也不是官方刊物，它需要靠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我觉得这是一个逐渐被人了解的过程。

　　记：《批评家》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作为同仁，我希望这个刊物能坚持自己的学术立场，坚持自己的办刊方向，能在这个圈子里树立起一杆大旗，我觉得这很需要。

　　群贤办刊 集思广益

　　记：现在很多杂志是图录式的，没有宏观的文字评价，图片与文章很低略，无形中降低了媒体的可信度和公信度。中国人喜欢文字的崇拜，而这个圈子里确实也需要，同是媒体人，我很希望能共同做好，而不是滥竽充数。

　　高：现在的媒介，除了杂志，充斥着美术界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画册、图录。其中除了美术馆的图录以外，很多是商业性的画册，这些有多少是经得起时间的推敲和学术的检验的?为了使杂志能够健康、持久的发展，我们在今年刚出版的第2辑中，分析和总结了目前国内各种平面艺术媒体在刊出内容方面所存在的各种问题。《批评家》作为非商业的杂志，采用轮流主编制的方式：首先由某位批评家提出自己好的选题，由发起人公议评定，他就可能成为这个杂志某一辑的主编。它在组织形式上已经超越了现行的艺术媒体终身或长期一个人当主编来控制话语权力的弊端。杂志的轮流主编制表明我们想让这本刊物真正成为一个开放的平台，而不是我个人或者其他人的私人话语利益的平台。

　　记：这种现象容易产生倾向性。

　　高：当代艺术就是有倾向性，这个不怕，怕的是因为个人的喜好和利益产生片面性。根据选题进行轮流主编制避免了此种情况的发生。杂志主编的基本条件是，必须有从事艺术批评和理论研究15年以上的经历。在符合这个条件的前提下，我们三个发起人只要有两个认为某一个批评家的选题是有价值的，并且他在批评界已经具有一定的学术影响力，我们就邀请他做某一期的主编。

　　我们现在不是不想设编委会和学术委员会，而是说要等到杂志发展两三年后，通过对轮值主编所编辑出的刊物进行公开的评估和无记名投票，公选出一个编委会。这才是一个负责任的态度。它作为一个民间的高端杂志，不能按照体制内的方式，比如说谁是博士，谁是教授，就理所当然成为编委会的委员。

　　记：从某种角度说，《批评家》站在民间的立场上，它的态度是尽可能的追求公正性。

　　高：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有利于中国当代艺术批评理论建设的发展。否则，就容易形成小圈子。有些人最擅长开会，但是往往开会解决不了问题，最擅长做委员，但是往往不办事情，所以我们的编委会一定要是在实践的过程中，大家推举产生的，而绝不是事先就产生。

　　记：这样严肃认真的对待，正好可以避免很多的问题。

　　高：我们请某个批评家实施策划，编辑部的编辑全力配合。对于杂志主编的稿件，我们三个发起人对他的工作只做一个评估，尽量给主编充分的空间，而且我们每期还会支付给主编8000元的主编费。对于某期主编编出的稿件，原则上我们三个发起人不做任何干涉，但重要的敏感问题的稿件，我们会协商探讨，交换意见的。当然，因为刊物是正式出版物，出版社方面也要审读的。我们是有书号的国家正式的出版物，就要接受国家的法律法规的监督和指导，我们要为作者负责，更为这本读物的健康、长期发展负责。正式出版物的文章按照学术界的规定是可以被反复引述和转载的，刊物中的学术成果是可以引证的，而那些没有刊号的杂志文章是不能够作为学术文章被引述的。

　　记：主编的权利体现在哪些方面?

　　高：他负责策划主题，同时还要负责组稿、编稿、审阅、选择。我们有很多的栏目，分为几大类型，每辑专门策划的部分要占一半篇幅，同时我们接受投稿。因为必须留出一些篇幅给有些来稿，它们是对上一期或者前几期的学术思想的争鸣，也有些是针对当前热门问题的回应、争鸣和商榷，它们作为一些话题的延续和拓展，我们都会非常注意。

　　记：准确来说，主题是一个主编每期必须做好的，而其他的则是根据来稿质量选定，这个思路非常好。

　　高：我希望不仅仅是从事美术学研究和批评的学者、专家和青年学者踊跃的投稿，也希望真正关心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有思想的艺术家踊跃的来稿，使这个刊物成为一个真正的、开放的、民主的、真诚的、富有活力的思想平台、思想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