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遍及世界各地的原始岩画遗址，已发现为数不少的太阳符号图形。这是远古先民和原始部落狩猎者涂抹或凿刻的。笔者认为太阳符号图形可以归纳成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记事达意类型。原始先民把与人类的生存，植物的生长息息相连的太阳，只是直观单纯地记录下来，起到记事或纪念的作用。这类的太阳符号图形较多。在中国的云南、西藏、内蒙古等地都有遗存(图1-A)。云南元江的它克、弥勒、匹海、腊斯底等处的崖画上，有的只是画了一个简单的圆圈，有的是在圆圈中加了一个圆点，有的是在圆圈周围画出表示光芒四射的短线。但这类太阳符号图形也有的仅仅为了配合周围的图形，来表现一定的内容。如中国云南宜良的阿陆笼岩刻第35号刻石上的左侧上部，是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右侧是两架犁具，犁板下面刻有两条示意大地的横线，表现了太阳与农业生产之间的关系。意大利梵尔卡莫尼卡山谷，巨石上纪念碑式的岩画，画面的太阳被下部的武器、符号、人物和动物围绕着，记录了太阳与自然界景物的关系(图1-B)。

　　第二种是信仰祭祀类型。原始先民把天体及其中的太阳奉为是至高无上的，因此，岩画中的太阳符号图形被幻化得千姿百态，奇形怪状，成为表达理想信仰和神灵顶礼膜拜的图腾或偶像。原始先民有关自然的崇拜，主要体现在对天体的崇拜，其中表现在岩画上的太阳符号图形也为最多。那些人格化的太阳神是刻绘有人类面孔的人面像，放射着光芒，形状犹如太阳，细看则又是人面，并由数点星星环绕着。这些人面像岩画大都是远古先民举行天神祭祀的遗址。意大利梵尔卡莫尼卡岩刻艺术，在新石器时代距今约七八千年的岩画，只是单个人物的形象和一个象征着太阳的园盘，可是到了新石器时代距今约六千年前的岩画，画面上的园盘就放射出许多光芒，而且还出现膜拜太阳仪式的场面。美洲的印第安人对天体和星星有着极大的兴趣，能识别许多星座，并把它们描画在岩画上。在南部加利福尼亚那些园周内有正方形图案的可能被看成是代表太阳的。据说岩画对于印第安人是有着宗教礼仪等作用。中国云南沧源岩画中的太阳符号赋予神的威力。在一个园圈的周围画出许多光芒，代表着太阳，园圈中站立一人，两臂平伸，一手持弓，一手执短兵器，双脚穿越太阳的园圈之外。太阳神的左边还画了个头插两根羽饰的人物，可以看成朝向太阳作祭祀舞蹈的巫师(图2-A\B)。新疆米泉县独子山村岩刻，有一幅是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四匹马和一个印记的画面，其含义似乎是以马作为祭礼来祭祀太阳和月亮。哈巴河县松哈尔沟洞窟彩绘岩画，围猎的上方画有一个深赭色的巨大的太阳，右边又画了一个比太阳小得多的月亮。凡此种种，表明原始先民十分崇拜太阳和月亮，太阳神和月亮神。生息繁育观是依据太阳和月亮的抚育。在它们神力的保护下，取得了围猎的胜利，捕获了丰盛的肉食，养育了人类的祖先。既然如此，原始先民怎能不对太阳和月亮顶礼膜拜呢?他们出猎时，要向太阳和月亮祷告，归猎时也要再次感谢太阳神和月亮神对他们的保护和赐福。

　　第三种是神秘象征类型。原始先民注入太阳符号图形以人格的因素，使太阳符号图形衍化为人格化，富有神秘感和象征性。如亚洲哈萨克斯坦的岩刻《太阳神》(图3)，有着猫头鹰似的脸，脸的周围是由许多散射的点围系的光环，其内容是想象中的人类对太阳崇拜景象的刻划。这种超越现实的想象力，刻绘出的虚幻荒诞的神人同形象，充溢着未知的好奇，使之具有一种神秘感和象征性。

　　二

　　从中国古文字学的角度进行考察时，原始岩画中的太阳符号图形又趋同于汉甲骨文的同义字。中国早期的汉字甲骨文中的绘画因素与岩画最为接近。甲骨文中的⊙与南北各地岩画中的○和⊙的符号图形是一样的，它们表达的意思都是太阳(图4)。

　　三

　　后人延续原始先民所创造的太阳符号图形的传统，并不断地演变，使其寓意了丰富的内涵，和铸就了鲜活的形式语言。太阳，是光芒、热烈、辉煌、神圣……的象征。无论是远古人类的“艺术家”，还是现代艺术家，都把太阳当作永恒表现的题材内容。从远古的人类刻绘的艺术品——太阳符号图形，到今天的艺术家所创造的太阳形象，两者表现原则是一脉相承的。现代艺术家把太阳形象塑造得更加人格化，更为丰富，更富神秘性。如19世纪末欧洲杰出的艺术家温森特·梵·高(Wincent Van Cogh, 1853-1890)画的炽热、斑斓和具有生命感的太阳，中国的现代艺术家又在太阳里添入一只朱雀或日、月、山符号，等等(图5)。由此，揭示了人类灵魂最早的素质，在现代艺术中也被广为仿效，人类祖先创造的太阳符号图形，在文明人的艺术中仍然沿用和演化着，充分显示了它历史的现代的艺术价值。现代艺术是在更高的层面对原始艺术——岩画的某些因素的一种对应。原始艺术是现代艺术的渊源，后者是前者的延续和拓展。〔1〕

　　参考文献：

　　(1)陈少复 . 中国岩画发展史〔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

　　(2)陈少复，邢琏 . 外国岩画发展史〔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3)苏北海，孙晓燕 . 新疆母系氏族社会时期的洞窟彩绘岩画〔C〕.《岩画》第一辑，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5.

　　(4)〔日〕本村·重信 . 先史·ァフソカ·ォャァ二美术，大系世界の美术1〔C〕. 东京株式会社 学习研究社(学研)，1973.

　　(5)马如森 . 殷墟甲骨文引论〔M〕. 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

　　(1998年世界岩画杂志《BCSP》稿约，摘要原载《黑龙江日报》1998年4月2日)

　　补记

　　这篇文章是世界岩画杂志《BCDP》的稿约。是国外杂志的约稿。我当时是以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来办的。我又是写，又是选图，又是找人翻译成英文，又是拷成电子文件。寄出后，却一直没有下落的消息。此文后来发表于《黑龙江日报》(1998年4月2日)和《岩画研究》(2001-2002)。

　　〔1〕于美成.原始岩画表象符号与现代艺术视知觉图式的传承[J] .美苑，19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