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审美观的形成原因很复杂，就我而言，除了一般社会文化的影响外，通过专业的学习无疑是重要的。而在专业学习中，通过人像素描来领会什么是美，在我来说是一个很实际的渠道。

　　上学时认为，画人首先要头像画得好，因为头部集聚了太多的关于人物的信息。那时在图书馆可以看到古今中外不少名家的肖像作品，从中可以学到许多东西。开始重视的是画画的技术，如造型严谨、质感生动等等，慢慢看多了，就发现在技术、技巧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其他内容。艺术，深不可测!

　　20世纪50年代后期，看到王式廓先生画的一些农民头像，它们给我的感动不是任何名家作品所能比拟的。这并不是我对它们与名家作品的美学价值高低的一种评价，这只说明像我这样与王式廓先生处于同一个文化情境中的人，对这个文化中的某种新发展的特殊敏感。在他画的一系列农民的素描头像中，有许多精彩者，令我难忘的是他在延安时用马兰纸画的一些农民头像。那质朴、真诚和自然，就像纯度极高的水晶那么透明。他把一种全新的、觉醒的农民形象，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回顾我在画头像的过程中，或是忘不了自己的专业身份，过分重视技巧;或有意无意渲染某种“形象特色”来获取廉价的效果。总之，缺失真挚与朴实，时有“心术不正”的情况。而这些都一一记录在画面上，逃不出明眼人的眼睛。这种经历，使我理解艺术是作者“质”的一种表现，而且是一种做不了假的表现。一幅作品的美学价值，最终是被作者的“质”所决定的。我是在理解素描头像的美学价值的过程中来理解艺术的，这同时也是自我反省、自我批判的过程。它比在搞创作中对艺术的理解，来得更具体，也更真切。